近日，在社交媒体上，部分自称“蛋壳公寓员工”的网友透露，其1月份的工资将推至3月发放；不少蛋壳公寓的业主（房东）也称，蛋壳公寓向业主提出了强制的30天免租期，即少付给业主一个月房租，而上个季度应付给业主的房租也已逾期。

对此，投中网第一时间联系了蛋壳公寓相关人士，截止发稿，公司未作回应。

员工和业主感到愤怒，疫情特殊时期，蛋壳公寓可以借此拖延员工工资吗？作为二房东，蛋壳公寓有权减免业主租金吗？而此次肺炎，又能否可以作为“不可抗力因素”，让蛋壳公寓等长租公寓品牌做出裁员、免租等行为？面对灾难突袭，在各方利益均受损的情况下，谁又该做出让步呢？

工资延迟发放，八成员工在家“待业”

1月30日，在脉脉APP上，多名“蛋壳公寓员工”发消息称，“公司要将1月份的工资延迟到3月份发，2月份只发北京市最低基本工资的70%（1500元左右），不发面试时承诺的14薪（2个月年终奖）；同时，因受疫情影响，80%的员工节后不用上班。”

投中网联系了多名蛋壳公寓员工，他们均表示情况属实。一名自称蛋壳公寓技术中心的员工小宁告诉投中网，“1月30日，我们收到通知，全体技术中心20%的员工2月3日复工，是远程办公, 何时进办公室待后续通知。”

蛋壳公寓钉钉群（图片来自被访者）

小宁说，这20%的员工目前只能收到1月份工资的50%，剩余部分3月10日发。至于另外80%的员工，2月份需在家待业，预计3月初上班，具体几号上班等通知。“待业期间，公司会根据北京市最低基础工资的70%发放，如果3月份没能如期复工，继续领每月1500 元。”

“另外，公司总监及总监级别以上的人，1月份2月份工资全部取消。”小宁说，公司总监及总监级别以上的有200人以上。

小宁告诉投中网，“太突然了，甚至连一封正式的邮件和书面文字通知都没有，领导只是在钉钉群语音即时通话中告诉了大家这个消息。”

尽管感到利益受损，大多数员工却“敢怒不敢言”。小宁说，一位同事在钉钉上质问了CTO，结果立刻就被开除了。

也有部分员工表示，他们对疫情期间公司的难处表示理解，但希望公司能对年终奖、工资延迟发放，和延迟复工停薪的问题给出正面的解释。“不是我们想怎么样，而是大家心里没底。2月份不上班，几月份上班呢，还能上班吗？总要解释一下吧。”

不少员工认为公司是借疫情“变相裁员”。对此，蛋壳公寓曾于1月31日回应，正常的人员优化一直在进行，蛋壳方面不但没有大规模裁员，还将在近期启动新一轮的校招，扩充一线管理培训生队伍。

蛋壳公寓还称，以上网络言论纯属造谣，是恶意的诽谤和中伤，对蛋壳广大的业主、租客造成极大误导。

2月2日，蛋壳公寓“辟谣裁员”两天后，一名员工告诉投中网，公司后续未给任何正式回复，员工仍在集体待业。

北京广盛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王欣告诉投中网，各地方政府的通知已经明确，疫情期间企业应该照常发放薪资。

根据1月24日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发布的《疫情防控期间劳动关系问题的通知》，企业因受疫情影响导致生产经营困难的，可以通过与职工协商一致采取调整薪酬、轮岗轮休、缩短工时等方式稳定工作岗位，尽量不裁员或者少裁员。

王欣称，蛋壳公寓若要拖延发放工资，前提是和员工协调一致。这也确实会给企业造成较大压力，长租公寓对现金流的要求很高，一方面需要保障业主收益，另外还需要照常发放薪资。

北京某律所律师陆霖告诉投中网，裁员问题不能一刀切：如果在湖北之外，单位是不能裁员的；如果在湖北或武汉，受制于不可抗力因素，用人单位可以解除劳动合同。

强制向业主提出30天免租期

继爆出变相裁员风波后，多位业主告诉投中网，蛋壳公寓也开始向业主施压。

业主沈静告诉投中网，蛋壳公寓向业主提出了30天免租期（即少付给业主一个月房租），但并没有减免租客的房租。

蛋壳公寓方面称，”因疫情影响，国家和地方都在控制人口流动，租客在节后返回困难大，鉴于不可抗力因素，将暂停付款不少于不少于30天的免租期。“

蛋壳公寓解释，“现在有大量租户，因为封城，无法返城，大批租客联系客服减免租金，退款，我们承受的压力和损失是空前的。”

对此，部分业主告诉投中网，可以理解蛋壳公寓在疫情期间做出减免租金的做法。“但问题是，蛋壳公寓并没有对租客减租，却要少付给业主房租金。总不能让蛋壳公寓两头占便宜。”业主贾涛愤愤地说。

贾涛告诉投中网，蛋壳公寓即使要强制减免业主房租，也应该留出一些协商的余地。“如果房东同意减免，那么银行是不是要对房东减免房贷？很多业主也是要还房贷的，不能损失都让业主来承担。”

贾涛说，如果减免一个月房租，自己会损失掉9000多元，业主们的损失会集中在3000元-20000元。

而蛋壳公寓却能因此止损数十亿。根据蛋壳公寓最新财报，截至2019年11月30日，蛋壳公寓已进入全国13地市场，管理的公寓数量达到43.27万间。考虑到每套公寓的价格不同，假设平均5000元一套，蛋壳公寓一个月的租金接近22亿。也就是说，蛋壳公寓通过少付给业主一个月租金，可减少支出近22亿。

更令业主不满的是，减租金的同时，蛋壳公寓上季度应付的租金也未如约到账。

蛋壳公寓业主被拖欠的上季度房租账单（图片来自被访者）

根据业主安安向投中网提供的蛋壳公寓付款凭证：1月30日，蛋壳公寓应该付款，却并没有支付。

安安表示，考虑到1月30日企业还未复工，延期打款可以理解。但令安安气愤的是，自己每年已经给蛋壳公寓免了一个月的租期（截图最下面0元就是免租期），蛋壳公寓却借这次疫情要求再增加一个月免租期，并且表示不知道什么时候支付租金。

投中网获悉，迫于无奈，部分业主已经开始向租户发出“收租通知”。

业主张贴在租客门口的“收租”通知

业主在“收房通知”上告知租客，“由于蛋壳公寓单方面违约，根据合同，（若）蛋壳公寓15个工作日无法付款，业主有权解决合同。因此，请各位尽快与蛋壳联系确认。如在规定时间内，蛋壳方仍未付款，我将报警并更换门锁，敬请谅解。”

疫情期间，维权为何如此难？

“长租市场有困难可以理解，那我们房东的利益谁来维护呢？”沈静说。

王欣律师告诉投中网，“蛋壳公寓单方宣称减少支付一个月的租金，是因为疫情这种不可预见不可控制的原因产生，从而向合同相对方主张变更合同。但变更合同是需要双方协商一致，因此蛋壳公寓这种处理方式欠妥。”

王欣说，长租公寓主要从业主处收房，之后装修规划后进行转租。规范两者之间的法律规范主要是合同法，两方之间的权利义务及责任，在不违反法律强制性规定下，应按照所订立的合同执行。

王欣认为，当前疫情的发生一般被认为是不可抗力的可能性较大，合同方可以主张因为不可抗力从而导致合同不能履行或无法实现合同目的情形下解除合同并免责。但其中主张方还需要证明不可抗力和合同不能履行或合同目的不能实现之间的因果关系。

陆霖律师告诉投中网，“此次肺炎属于突发意外事件，是否构成租赁合同的不可抗力事件，还要看政府的管控措施或疫情是否影响租户使用：如果租户因疫情防控无法使用房屋，则构成不可抗力因素，任何一方均可解除合同，且不构成违约；如果疫情防控并不影响租户使用房屋，则不构成不可抗力因素，双方依然按照合同约定履行义务。

陆霖解释，若租赁房屋位于武汉，因政府管制，导致无法正常使用租赁房屋，构成不可抗力因素；若位于北京，则不受影响。

多位业主告诉投中网，他们希望根据合同，在蛋壳违约15个工作日后，解除合同收回房子，并向蛋壳公寓索赔2个月房租的等额违约金。

蛋壳公寓《财产委托管理合同》（图片来自被访者）

对此，陆霖告诉投中网，在蛋壳违约的情形下，业主可以基于合同约定解除合同，但至于赔偿金或违约金均要看合同如何约定。

值得一提的是，针对疫情，不少地方政府发文，建议业主做出减免房租的让步。1月30日，广州市房地产租赁协会与广东省公寓管理协会发文倡议，全市业主在疫情影响最大的2月份免租一个月；在3月1日至4月30日租金减半两个月。2月1日，武汉市房地产经纪业协会发文，倡议业主2020年2月免收一个月租金，3月4月租金减半收取。

对此，不少业主表示“难以接受”。陆霖认为，地方协会文件不具有约束力，只是倡议，不能作为（业主免收租金的）依据。

那么，疫情期间，业主该如何维权？陆霖称，目前处于疫情防控关键期，湖北省或武汉市政府肯定会出台新规，对餐饮、酒店、旅游、商店等行业进行规定，该地区的业主要等政府出台新政策之后才能判断如何维护权利。

王欣表达了同样的观点。“目前特殊时期，需要国家、地方政府更多拿出举措，针对这种长期的突发状况导致的企业经营困难，拿出一些举措，比如说税收优惠等。”（文/张鹏会 来源/投中网旗下东四十条资本）

（投中网注：文中小宁、陆霖、沈静、安安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