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万茜,一直在路上
时间:2021-08-19 06:01:05 热度:37.1℃ 作者:网络
经纪人的一句“唱歌不错跳舞差点,学一学,艺多不压身”让万茜在《乘风破浪的姐姐》的舞台上一直走到今天
38岁,对于女演员来说意味着什么?万茜回答:“这是我的黄金时期”。她是以表演艺术家为目标并始终奋力前行着的演员。已经在话剧舞台和影视剧里创作了50多个角色的她,回望脚下的来路,仰视前方的山峰,她说38岁的自己正处在山腰上。
随着今夏《乘风破浪的姐姐》这档综艺真人秀的爆红,原本埋头行路的万茜也一夜之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陈晓黎
学霸班出来的优秀生:
“话少,慢热,有点矜持有点酷”
听到万茜要上《乘风破浪的姐姐》,她的朋友们大多是吃惊的。话剧演员谢承颖是她大学室友,20年的闺蜜,从知道她要去的那天起,就一直提心吊胆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因为知道她的性格,话少,慢热,不爱扎堆凑热闹,没有综艺感。“第一期看到她穿着制服风连体装出场的样子我就乐了,这不还是当年新生入学时的那个她嘛,有点矜持有点酷。”
2000年,万茜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她的表演课老师卢若萍至今记得20年前在武汉考场见到她的样子,“她很安静,在一堆小姑娘里站得笔直像一杆枪。仔细观察她的容貌也有点特别,眉眼疏离清冷,嘴角一弯笑起来却娇羞明媚”。她那天眼睛红红的,问也只蹦出两个字:“发炎。”卢若萍给她出了个单人考题,叫做“独自在车站”。她拉了把椅子坐下就开始演,“简单,但心里有东西,表演上有层次”。在卢若萍看来,这孩子就该是个演员,她身上那种越看越有发现的多重糅合的气质,特别适合复杂多样性的角色,戏路会很宽,而她的悟性和定力,会让她走得更远。
万茜所在的上戏表演系2000年这一班昵称“表蛋蛋”,是师弟师妹们口中的“学霸班”,出了郭京飞、万茜、钱芳、谢承颖、卫莱……已经退休的卢若萍被学校返聘回来带这个班。这位1955年入学就跟随前苏联专家学习的上戏名师,桃李满天下。她的课程秉承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强调演员的自我修养,第一课就是“不要去演戏,去建立生活”,注重丰富细腻的内心体验、鲜明的外部特点和准确的人物行动。
“表蛋蛋”的课程安排密集扎实,几乎每周要完成三四个片段或自创小品,学生分成几个小组,从观察生活入手,编脚本分角色做道具弄服装,到写人物小传、动作分析、排练演出,互相点评你追我赶。班主任王学明说“表蛋蛋”都是一群戏疯子,课外时间满校园晃荡还念念有词时不时演起来的,不用问,一定是“表蛋蛋”。
同学们性格各异,郭京飞玩艺术家范儿,表演欲旺盛,模仿动物惟妙惟肖,是师生们的开心果;万茜则话少不扎堆,她的调皮是冷幽默。一年级第一学期,有个男生过生日,万茜悄悄做了一个好大好精美的礼物盒,拿出来时全班都惊了,打开却是大盒套小盒,一层又一层,寿星拆啊拆大家等啊等,最后一刻谜底揭晓,居然是一块红砖。鸦雀无声的面面相觑中,万茜悠悠地揭开谜底:“今天是四月一号喔”,全班爆笑。后来上戏70周年校庆,校方给校友们准备的礼物里,就有用校区的土烧制的红砖,刻着校徽。谢承颖说拿到这个礼物就想起当年万茜制造的那个戏剧性场面,好一个“表蛋蛋”的梗啊。
“表蛋蛋”教学整体水准高,二年级时就代表学校赴罗马尼亚演出古希腊悲剧《安提戈涅》,万茜演安提戈涅;三年级去美国演布莱希特的《四川好人》,万茜是女主角沈黛。王学明记忆中的万茜不只是一个专业能力强的优秀生,而且兴趣广泛,唱歌画画弹吉他,自学的野路子练得跟专业似的。“她聪明,想法多,还肯下笨功夫”。
万茜的毕业大戏是阿瑟·米勒的成名作《都是我的儿子》,她选择扮演剧中的母亲凯特,一个心里明了丈夫工厂生产偷工减料的飞机发动机,也怀疑当飞行员的儿子可能已经因此战死,却依然执着于家的完整老太太。王学明记得那时的万茜整个人从走路到说话都在改变,白天黑夜在排练教室里纠结,一个方案一个方案的尝试。演出那天,看着台上那个爱恨痛苦到神经质的老太太,“你真要怀疑这还是那个酷酷的帅帅的万茜吗?”
对比《小儿难养》(2013)和《九州·海上牧云记》(2017)中的万茜,相似的角度,眼神中却有属于不同角色的迥然不同的情绪
不固定戏路的“剧抛脸”:
不受年龄容貌的限制,走得更远
“表蛋蛋”的学生毕业以后大部分都选择了话剧,钱芳说,“当表演艺术家是我们这个班集体的理想,直到现在毕业20年了,还有好多同学在坚持。这就是我们的根。红不红不是衡量演员的唯一标准,让更多的观众记住你演的角色,这才是一个演员的正道”。
但万茜的话剧之路并不顺利,与上海话剧中心失之交臂后,她孤身上路做了一个北漂,考某剧团专业第一却挤不进仅有的两个录取名额。国家话剧院王晓鹰导演看到了她的考试片段,特邀她主演《荒原与人》,获得了话剧百年全国展演金奖。就在国话决定收她的时候,有家唱片公司偶然发现了万茜的歌喉,要将她包装成当时流行的甜美少女唱甜歌的形象,推向市场。
那时候话剧不景气,僧多粥少,演员基本工资还不够房租,演一场收入也就几百元,拍影视还要上交劳务费。万茜陷入了理想与现实的纠结中。谢承颖记得,“当时的老万像变了个人似的别扭,那么漂亮磁性的话剧嗓居然开始学小女生腔。她说没办法,这就是市场规则,先生存再奔理想,发了财咱们再演话剧,就当曲线救国吧”。
可惜短短两三年唱片业被互联网浪打风吹七零八落,万茜的两张唱片虽然拿了几个奖,销量却惨不忍睹。如今的万茜回首往事笑着打趣自己是“黯然退出歌坛”,但在钱芳、谢承颖的记忆里,那时候的万茜“就像风雨飘摇里的一点蜡烛”,她把自己封闭起来,一度万念俱灰。
接受做歌手的失败,重新出发的万茜逼着自己把以前的作品翻来覆去地看,重新审视自己的表演。2010年她出现在毛卫宁导演的电视剧《上海,上海》里,扮演以身殉国的富家千金、电影明星刘晓男。毛导记得开拍的第一场戏是刘晓男在狱中面对劝降,“拍完我就决定必须给她加戏”。毛导还发现她有个特点,换个发型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韵味也会改变,像换了个人,觉得她有相当强的性格化能力,马上安排她在下一部电视剧《我的孩子我的家》里扮演从小失散的双胞胎,从此开启了她一人演多角的能力。
电影《青田街一号》里,她扮演一个捉鬼小神婆,把男女老少各种鬼的爱恨情仇演了个遍。到《你好,疯子》时,一向对她严格的恩师卢若萍也忍不住叫好。那段一直被同行夸奖的七重人格表演,难度不只在于4分钟一镜到底的连贯呈现,还在于这是近景固定机位的独角戏,没有对手演员的刺激,考验的是她对7个角色强大的信念感、对不同角色内外部特征的准确把握和角色转换中无缝连接的技巧。导演饶晓志说这个镜头拍了一天,32遍,最后掐着自己脖子仰天摔地,她实打实地摔了32遍,伤了腿。第二天是剧组杀青日,她拄着个拐杖就来了,忍痛拍完最后一场沉水的戏。
演员是个被动的职业,等待一个好剧本,等待被导演挑选,这些年因为资本大举进入,更要面对未必懂行的投资方的选择。市场上流量、名气这些喧嚣一度盖过了专业评价,一夜造星一招爆红也不再是笑话,拿着天价片酬不说台词甚至用替身演戏的,前呼后拥粉丝疯狂。好在还有许多热爱表演这一行的演员,依然用诚恳的劳动,踏踏实实,一个角色一步脚印。万茜就是其中的一个,不管能接到的戏好不好,也不管戏份多少,她始终心态平和地在被动中把握主动。每演一个人物,她都事先做好充分准备,除了工作,没有任何额外要求。
演《你好,疯子》,她去了解精神疾病患者,近距离观察他们的举止,体会他们的眼神;演《柳如是》,她用了半年时间拜师学古琴唱昆曲;演《南方车站的聚会》,她先窝在旧家具市场跟着老师傅干活,锯子刨子锤子样样上手,刮腻子上油漆凿榫头像模像样;演《荡寇风云》,刀剑拳脚先练起来;演军人,下部队出操站队跑步敬礼都要达标……
万茜对自己有严格的要求,她一直在着力拉开自己的创作幅度,演得了伏后、月漓这样的王宫贵族,也演得了柳如是那样风情妩媚又铁骨铮铮的传奇;演得了英姿飒爽的铁血特种兵,也演得了孤傲不吝的先锋另类青年。即使是演同样年代同样身份的女性,她也能从角色的精神世界着手,演出不同的人物形象。
《脱身》里的黄俪文是小家碧玉,被动做了情报员,万茜把握的是慌乱里的执着,软糯中的坚定,整个人物的表演是一条曲折向前的成长线;《新世界》里的田丹,则是来自大家闺秀的独立新女性,她主动投身情报工作是源于她对苦难百姓的大爱和对同为革命者的父亲、恋人的小爱,是一个坚定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冷静克制中时有情感暗流,是对应三兄弟的引领者,远了是一柄寒剑,近了是一束热光,整个人物的表演是盘旋渐近的。
都说万茜是“剧抛脸”,演了那么多戏,业内口碑再好,却一直红不起来。卢若萍说万茜的五官长相舒朗又清冷,这在话剧舞台上是优势,可塑性强,一人千面;可在更具有商业性的影视剧里,这样的面容不是观众更容易接受的那种一眼惊艳型,加上她不固定戏路,表演又是沉浸于人物大过展示自身魅力,在个人知名度上多少会吃亏,但在表演事业上,这种吃亏也是福,可以不受年龄容貌的限制,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