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墨樱飘落如雨之时,我如同猫儿一般慵懒地窝在高城怀中,高城也慵懒地拥着我,他的怀抱潮湿而温柔,如同溺水,如同坠落,如同昏迷前的梦幻。我失去第一个孩子时,就是这般摇摇欲坠的漂浮感。我伸手去接飘落的樱花花瓣,高城柔软的怀抱一僵,他定定地看着我:「是你?」我懒散地一笑:「皇上说什么?」高城的神色是惊喜的,但他表达惊喜的方式是粗暴、窒息地亲吻。...
宫中墨樱飘落如雨之时,我如同猫儿一般慵懒地窝在高城怀中,高城也慵懒地拥着我,他的怀抱潮湿而温柔,如同溺水,如同坠落,如同昏迷前的梦幻。
我失去第一个孩子时,就是这般摇摇欲坠的漂浮感。
我伸手去接飘落的樱花花瓣,高城柔软的怀抱一僵,他定定地看着我:「是你?」
我懒散地一笑:「皇上说什么?」
高城的神色是惊喜的,但他表达惊喜的方式是粗暴、窒息地亲吻。
我早已很清楚他的脾性,所以我顺从地迎合他,但高城却没有如羌鼓舞台那晚一样失控,他捏住我的后颈,劫掠我的唇齿,但却始终空悬着身子不去挤压我高耸的小腹。
六个多月了,却比别人八个月的肚子还要大。
宫中流言漫天,说我这孩子指不定是谁的。两个月前高城偶然听到一耳朵,我就看到了漫天的红雪,我看着红色的大雪笑得灿若烟霞,木檀和半夏惊惧得两日没能吃得下饭。流言消失没消失我不知道,但至少没有再传到我的耳朵里。
薛嫦洁升了妃位,左相接管了兵部,薛氏圣眷仍隆。
右相已有三日水米未进,皇后娘娘心中哀痛,除了带着一众太医回右相府尽孝,就是在凤翎宫闭门礼佛,连我们的问安都免了。
不过薛嫦洁有孕晋为淑妃时,皇后娘娘便有了召我去凤翎宫手谈的闲心。
我的凤辇仍是皇后的规制,因为高城喜欢,皇后默许,薛嫦洁即便嫉恨也无可奈何。
现在没有人敢把我从凤辇上拉下来了,薛嫦洁也不可以。
我轻柔地抚摸着小腹,胎儿在踢我,他很聪明,连我在想什么都知道,这么快就急着报复了。但是他又很懂事,在我踏入凤翎宫的那一刻他便安静了,或许他比他的父亲爱我。
同样大着肚子的木檀惨白着脸色出来迎我,却畏缩得连头都不敢抬。
皇后早已派人将我在宫外的院子监控了起来,木檀的父母亲族又落回了皇后手中。
皇后待我仍然温和,但这两个月她看我的眼神时常幽暗得如同一口深井,难怪木檀才过来半日就变成了这幅战战兢兢的模样。
我艰难地冲皇后行礼,竹心忙笑着来扶我:「贵妃娘娘这胎虽只有六个月,但看这肚子,只怕现在生产也是活得下来的。」
我对皇后一笑:「所以咱们得尽快了,再晚些只怕这孩子会要走我的性命。」
皇后眉目间有些怜惜:「柳叶,好歹是你的亲骨肉,本宫都有些舍不得,你当真舍得?」
我抚摸着尖尖的肚子,蹙眉愁道:「臣妾只怕疼,娘娘到时候千万让太医多用些止疼药。」
皇后无奈地摇头一笑:「罢了,你才十六岁,哪里有什么为母之心呢?终归年轻,日后总会有孩子的,」她走过来摸我的肚子,「而且竹心说得不错,说不准这孩子命大,是能活下来的。」
她看着我郑重地承诺:「你放心,若你的孩子能活下来,若是个皇子,本宫就养在自己膝下,他就是太子。」
我看了看脸色更加惨白的木檀,对皇后娘娘一笑:「娘娘,咱们早就说好了的,臣妾这一胎就用来扳倒薛嫦洁,木檀腹中才是未来的太子,娘娘这么说,可不是挑拨我们姐妹关系嘛。」
皇后宠溺地用朱红护甲点了点我的额头,笑道:「如今都不知男女,便看你们谁的肚子争气罢。若都是皇子,那自然是以你为先的。」
我顽皮道:「臣妾可不愿意为了一团不知生死的腹肉而死,木檀是娘娘的旧人,她要如何我管不了,但是我这一胎是必死的。」
皇后又气又笑地摇头,口气也顽皮起来:「小叶子只图自己的荣华富贵,半点儿做娘的良心都不肯讲,那木檀你呢?也跟她一样吗?」
木檀浑身轻颤,几乎将头低进领口里,蚊虫一般嗫嚅:「奴婢……奴婢…..」
皇后无奈地摇头:「你就是这么个温吞性子,若有半分小叶子的爽直,我也早替你要来了一宫主位。上次御花园若不是小叶子出面相救,你这一胎只怕又要葬送到薛嫦洁手上了。」
我笑道:「自那次之后便吓到了,连椒房殿都不肯再出,太医说要多走动,她便在殿内跟个陀螺一般绕圈,看得我头都晕了。如今皇上传召她都敢推了,也就娘娘传召她才肯挪动贵足呢。」
皇后笑道:「那本宫真是好大的脸面。」
木檀要跪,却被竹心体贴地含笑扶住。
我对皇后笑道:「娘娘召我来,半日不说正事,」我指了指肚皮,「我实在跟他耗不起了,薛嫦洁有孕,娘娘尽快安排才好。」
皇后笑道:「薛嫦洁毕竟跟皇上是自幼的情分,这大半年她那骄横、蠢钝的性子惹了多少麻烦,若换个人皇上早令人杖毙了,可薛嫦洁却能安稳地册封淑妃,可见若不是触及皇上的逆鳞根本就扳不倒她。」
我叹口气:「娘娘,皇上宠我其实都是因为我像薛嫦洁,若她没有身孕,那我这一胎皇上或许会看重些,如今正主儿有孕,我腹中胎儿的生死,皇上可能根本就不甚在意了。」
皇后一笑:「薛嫦洁身边的两个嬷嬷都是厉害角色,防她有孕的手段竟都被挡住了。如今她还未生皇子便晋了淑妃,可见皇上对她腹中胎儿的重视。」她转眸看着我一笑,「不过咱们这六个月花的心思也没有白费,司天监的话自有分量,你的孩子能给皇上带来长生的气运,这话皇上是信了的。否则他怎么会对你关怀备至?你看你轻咳两声皇上都嘱咐太医院每日两次问诊,你再瞧瞧木檀,你觉得皇上还记得她怀有身孕吗?」
木檀低头不语,我也不去瞧她,只对皇后笑道:「娘娘,这次臣妾也算拼上了半条性命,咱们可不能给薛嫦洁再留半分活路。」
皇后温柔一笑,眸中又是那种幽深:「柳叶,你深恨薛嫦洁,是因为她毁了你的容貌,害死了你的孩子,对吗?」
我笑道:「我幼年家贫,被卖入薛府之后饱受欺凌,我恨薛府之事数不胜数,皇后娘娘只怕是没闲工夫听我诋毁薛淑妃娘娘。」
皇后笑道:「明明是你得宠之后懒得陪我说话。」
我笑道:「娘娘若这么说,那臣妾今日便不走了,好好地吐一吐这些年的受过的委屈、磨难,娘娘可准备好帕子擦眼泪。」
皇后嗔笑地看我一眼,却转头示意竹心沏茶。
我一笑:「臣妾的爹娘是渔民,大灾之年赶上朝廷的禁渔令,为了口吃食将我卖入薛府,所以臣妾其实并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原本也就不是我的亲生爹娘,他们原本就打算将我养大之后卖掉的,只不过日子太难,卖早了些。」
「那你可知道你亲生父母是谁?」
我笑着摇头:「我爹娘是在渔船旁边捡的我,想来不是灾民就是渔民吧,臣妾自幼便没什么良心,每日只想着怎么多抢一口吃食,从未想过亲生爹娘这码事。」
皇后浅啜香茗:「那你如今可想找寻他们?」
我伸手为皇后续茶,却不小心地将茶倒在了茶盏一侧,竹心忙上前笑道:「贵妃娘娘不便,这等事奴婢来就好。」
我点头一笑,对皇后道:「臣妾的爹娘对臣妾不好,所以臣妾自幼就觉得爹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怎会想要找寻?娘娘是没见过渔民养孩子,那都是非打即骂的,臣妾自幼就想若是没有爹娘那该多好,如今好不容易没有了,又怎么可能再找出来给自己添堵呢?」
「你养父母是如何亡故的?是薛府所害吗?」
我叹了口气:「算是吧,我进宫之前爹娘就被薛府下狱了,如今大概是死了吧。」
皇后微惊:「你不知道他们的生死?」
「我爹当年卖我的时候签的是活契,我进宫之前刚好到了十年之期,所以他便喜滋滋地去接我。」我嘻嘻一笑,「毕竟青楼的价钱给的比薛府高多了。但那时薛嫦洁已经选定了我和其他几个婢女跟她进宫,自然是不肯放人的,我爹娘财迷心窍想要敲诈相府,自然很快地被寻了罪名下狱。我那时只想跟薛嫦洁进宫过好日子,哪里有闲心理会他们的生死。」
「可要我帮你查问清楚?」
我懒散道:「无关紧要之事,娘娘费那个神做什么?两个年过半百的老货,我估计早死在狱中了。」
皇后叹道:「你也太过冷情了,终归也算是养你一场。」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既然你厌恨你的养父母,那你自然不会因为薛府将他们入狱或是害死而深恨薛嫦洁。相反,当初若非薛嫦洁带你进宫,你早已被你父亲卖入青楼,你本该感激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