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将谢至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我们的离婚冷静期结束了,可以正式办理离婚了。我预约的是九点,谢至来得稍晚,衣装不再那么考究,人也略显颓唐。他看见我,眼睛稍微亮了亮,随后又寂灭。我看见他走过来,转身想走,手臂却被谢至拉住。...
第二天,我将谢至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我们的离婚冷静期结束了,可以正式办理离婚了。
我预约的是九点,谢至来得稍晚,衣装不再那么考究,人也略显颓唐。
他看见我,眼睛稍微亮了亮,随后又寂灭。
我看见他走过来,转身想走,手臂却被谢至拉住。
我挣脱不开,蹙着眉看他。
谢至睫羽颤抖,哑着声音问我:「陈沅沅,你不要我了吗?」
我背一瞬间绷紧,胸口像是被人剜了一刀,痛彻骨髓。
我是真切爱过谢至的。
「不要了,」我压抑着声音回他:「谢至,我不要你了。」
与这一句话一同袭来的,是我和他过去的十年。
是他穿着校服,坐在阳光里,漫不经心拍着篮球,笑嘻嘻同我说:「陈沅沅,你怎么来这么晚?你要是不来,我耍帅给谁看啊?」
是他撑着下巴,看楼下一排排下班的老师,歪着头冲我笑:「陈沅沅,放学后要不要去吃嘶哈嘶哈麻辣烫?」
是他感冒了靠在墙角,神态委屈同我说:「陈沅沅,我好像快不行了,你记住我的必修二数学书第二十七页里面夹了一块钱,那是我全部的家当…咳…你打我干什么?」
是他涨红着脸,在花海之中朝我单膝下跪。
「陈沅沅,以后你就是我的全部家当!」
是他结婚后回家越来越晚的钟,是他抱着我畅想未来的时候,手机屏幕上亮起的「我好难受,你能来陪我吗?」
是他眼里越来越多的厌烦,是他对我越来越少的话。
是他在我生日那天,为了陪另一个人,编造的蹩脚的理由。
公司的猫病了,需要人照顾。
这是我们的十年,是我那个如玉一般的少年,和我渐行渐远的十年。
我蓦然落了两行泪下来。
「谢至,我不要你了。」
办理完结婚证,我摆脱了还想再纠缠的谢至,去探望程愈的路上,我还买了束花。
医院电梯门口,我遇见了墨轲,那个脑科专家。
他看见我,扬眉笑道:「陈小姐,这次你记得我了吗?」
我记得他了。
半年前,我确认谢至变心那时,我曾一度抑郁,厌食,最后晕倒在路边,被一个好心的少年送进了医院。
我醒时,少年就坐在窗口,静静地晒着太阳。
他冲我笑,朝我伸出手。
「你好,我叫程愈,久病不愈的愈。我还有一只猫,他叫幸运。」
那时他还只是瘦弱,只是看起来营养不良,但一双眼睛永远亮亮的,像藏着太阳。
我因为中度抑郁和严重的厌食,被迫留在医院观察。正巧那个时候谢至出差,忙着各种应酬,对于我住院的事,他完全不知情。
第一个星期的时候,我缩在角落里,不吃不喝,整日靠挂水活着。我常在深夜里哭,有时吃过药睡一觉起来,也会看着角落莫名放声大哭。
程愈常来看我,带上路边新开的花,扯开窗帘,驱散屋内的阴霾。
第二个星期的时候,他把他的主治医生介绍给我。
那个人,就是墨轲。
他副修心理,还拿到了硕士学位,最善于通过语言环境影响一个人的心理。
在他面前,我总会变得平静一些。
经过将近半月的治疗之后,他十指交叠,笑容和善:「我知晓陈小姐这么痛苦的原因了。」
「年少时扶持走来的伴侣,最后却心予她人,陈小姐放不下的,已经不是那个人了,只是曾经的那个少年。」
「那不如抛却曾经的记忆,重新审视如今的身边人,是否还值得陈小姐回头,如何?」
我脑袋浑浑噩噩,甚至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我知道,或许这是我唯一的出路。
接下来的半年里,墨轲对我进行了一系列的心理暗示,还使用了一些药物,使我真的暂时遗忘掉了谢至。
他说:「当陈小姐决心抛却时,这些记忆就都会恢复。」
于是,有一天我醒来的时候,
我失忆了,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