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九脸上的面具被另一只手摘下，手指还在自己那张奇丑无比的脸上细细摸索着。
被摸的人心里暗骂了一句，心道：他竟是还打着自己脸的主意？！
迟停云眼神认真，在朦胧的烛光下，这种认真又有些暧昧。
“手感和真皮无异。”迟停云呵气如丝，“竟然像是自己长出来似的。”
二人的距离近到虞九能够清晰的闻到迟停云从衣领中散发出来的丝丝木兰花香。
虞九垂眸，一派淡定：“不才，正是自己长的。”
迟停云的眼神像是利得像刀子，似要层层将虞九脸上的皮肉割下来，看个真切才算好。
忽然，走廊传来“哎呦”一声。
虞九抬眼望去，只能看见小厮仓皇跑走的身影。
半晌，一声轻笑就在这时落了下来。
“耳尖红了。”迟停云的声音洒在她的耳廓，“阁下下次记得也将耳朵重新‘长一长’。”
说完，迟停云便松开了手，施施然的走了。
只留虞九一人靠着门板，站了良久后，才抬起手摸上耳朵，兀自嘀咕道：“失策了。”
浅眠一觉，天光大亮。
莫英起床后在铜镜里看到一张陌生的丑脸时，尖叫声将虞九吵醒了。
待解释完缘由，莫英才委屈的接受这个事实。
往常虞九独身一人活得粗糙一点也没什么，但现下有了个孩子，她便不能太随意。
于是难得的，她领着人坐在大堂里正儿八经的用了一次早饭。
不过是最简单的白粥，莫英却结结实实喝了两大碗。
喝完又觉得不好意思，一双眼睛偷瞄着虞九，不敢说话。
虞九慢吞吞的舀着粥，道：“有话就说，想吃就吃，不要畏畏缩缩的。”
虞九不再伪音后，声线是那种平淡没有起伏的。
虽然好听，但是依旧含着浓浓的威严，即使没有语调也依旧令人生畏。
经过昨晚一场，莫英对虞九有了改观。
虽然依旧害怕，但是多了些敬畏和亲切。
因为她摸自己脑袋时的局促和轻柔，跟不苟言笑的兄长一模一样。
莫英怯怯的问道，“我可以叫您姐姐吗？”
既然她不愿意收自己为徒，叫不了师傅，那叫姐姐也是可以的，至少这样叫起来亲切些。
虞九闻言，手顿了顿。
姐姐。
人一旦有了特殊的称谓，无形之间就会多了一线看不见的联系。
虞九板着脸，想要拒绝。
可当她对上莫英那双含着希冀，小心翼翼又渴求的眸子时，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虞九重新垂下眼睛，心想她今年20，莫英12，按照年龄来，叫声姐姐没有差辈分。
于是她只能开口道：“随便。”
谁知这孩子是个打蛇上棍自来热的，眼睛亮晶晶的追问：“姐姐你叫什么？”
虞九默了默：“沈虞。”
暗卫是个隐形的存在，除了主子，没有活人见过，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名字也只是个代称而已，没什么意义。
她给自己冠上了沈姓，这样死后往生簿上，她还算沈家的人。
“那我叫你虞姐姐可好？”莫英有些激动。
虞九有些不自在，表情更加死板：“随便。”
闻言莫英无声的笑弯了眼，她觉得眼前的人忽然不可怕了。
接着，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那我叫你阿虞可好？”
第二十五章
“不好。”虞九头也没回的拒绝。
这两个字像一根针，刺得她脑海中某处记忆翻腾。
迟停云也不恼，慢条斯理的坐在了虞九对面，对着莫英笑眯眯的说：“你可以叫我云哥哥哦。”
莫英往虞九身边挪了挪，小孩子的直觉就像小动物。
虽然迟停云又教她内功心法，又没什么大人架子，但她总觉得这人很危险。
察觉到莫英的小动作，虞九心里升起了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以后她才知道，这种情绪叫做：开心与得意。
只是当下她不懂，只是问莫英：“吃饱了没，吃饱就赶路了。”
她手头拮据，买不了马车，去往渝州的路只能步行。
而莫英简直就是个小累赘，她半个月的路程，带着莫英估摸要走上两个月。
闻言，莫英赶忙将手里的馒头塞进了嘴里，含糊道：“吃完了。”
见她准备好，虞九便大步离开了客栈。
“咱们不等云哥哥吗？”莫英在后面追着，不解的问。
虞九回道，“不用管他。”
谁知那迟停云竟真的没有在追上来。
但虞九也不介意，这人神出鬼没，不在反而更好。
而莫英戴了面具之后，果真就没人再追杀上来。
一路上紧赶慢赶的，倒在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渝州。
渝州六城，地处南疆边境，颇有些异域风味。
厉王府在六城中的主城，卞城
虞九得体的向护卫禀明了来意，见人进去通报后才回到莫英身边。
二人站在王府门前的台阶之下，静静的等着，莫英眼里有些紧张和害怕。
这一路上，虞九虽然话不多，但是她却能感受到虞九对自己的好。
此时要分开，对她来说过于难受。
她嗫嚅的喊道：“虞姐姐，我……”
“你我只是陌路人。”虞九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或许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太过严厉，又温和了些。
“厉王爷才是你最应该信任的人。”
传闻中厉不惑为人霸气豪放，性格爽快善于结交。
但这是面上的传言，背地里的真实模样谁又知道呢？
看着气派的府门，虞九想着又觉得没意思，个个虚伪至极，倒还不如迟停云来得有趣。
惊觉自己竟想到了迟停云，虞九一怔，才好笑的摇摇头。
思索间，那通报的护卫出来了，将二人迎了进去。
穿过游廊与中庭，最后二人来到了偏厅，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正是厉不惑。
虞九微微扫了一眼，身材高大长相额宽脸阔，不怒自威。
陡一见到厉不惑，莫英便害怕的紧缩在虞九身后。
厉不惑眼风扫在虞九身上：“你就是莫英？”
虞九把莫英从身后掏了出来，边将她脸上的面具撕下，边伪音道：“她正是黔安王之女，莫英。”
见着这张脸，厉不惑微蹙的眉心才放了下来。
——显然是方才的那张丑脸欺骗性太大。
互相认了身份后，二人便开始聊正事，虞九识趣的退出了偏厅。
走廊，来往的下人见了这灰袍人，先是好奇，待见了正面后俱是脸色一变，匆匆走了。
廊下是一池鱼塘，鱼儿懒洋洋的游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