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都红了,跟兔子似的,赶明儿孤送你一车胡萝卜啃啃……」
我喜欢他这样珍重地对待我,也喜欢他说俏皮话逗我笑。
天边滚了道响雷,沈玉安突然不说话了,盯着黑压压的云皱了皱眉。
之后,他一直在走神。
他为我撑伞,伞歪在一边,露出我半个肩膀,他也没发现。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太子府来人说,方婉要走了,她正在收拾行李,马上启程,谁都拦不住。
沈玉安才回神骂道:「让你们看着她,一帮废物!」
「她最害怕打雷,大下雨的,她要去哪里!胡闹!」
电闪雷鸣的天气,风这样冷,我的鞋子湿透了,寒气顺着脚底往上爬。
沈玉安不在意。
他心里想的只有方婉。
他在想她讨厌下雨,害怕打雷。
我心里酸酸的,有时候,我真恨自己不是根木头。
沈玉安问我:「流景,方婉没处可去,孤去瞧瞧她,你自己下山可以吗?」
我笑着反问:「我说不行,你就不去吗?」
沈玉安喉结微动,捏捏我的脸,哄我说:「孤知道你最乖最懂事,别说气话。」
他把伞塞进我手里,翻身上马,影子很快消失在雨里。
我没再留他。
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我一个人撑着伞,在桃花林里走了会儿。
雨下得很急,枝头的花都被打散了,碾在鞋底,揉成肮脏的泥。
从前看着很美的景色,忽然就觉得好难看,再也不喜欢了。
5.
那一天,沈玉安和方婉在城中拉扯,弄得人尽皆知。
所有人都说,太子爷好像是真心喜欢方姑娘的。
不然怎么会为了挽留她,把自己的未婚妻扔在白马山上不管了?
白马山上多危险啊,大老虎吃人,一口一个。
从前他们说,南流景是太子爷心尖上的白月光。
现在他们说,白月光?也不过如此。
画月把传言一字不漏地说给我听,骂道:「我瞧那方姑娘就是故意的,什么时候走不成?偏要挑着太子爷跟姑娘去玩的时候。」
「大街上拉拉扯扯,她还有脸哭。」
「说什么受够了当替身,她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如今姑娘回来了,她趁早自己走,免得别人开口赶人,她要脸。」
「说着说着,她还晕过去了,不偏不倚,就倒在太子爷怀里,好些人都看见了,这会儿倒不要脸了,呸!」
我把手里的鱼食抛进池塘,静静听着。
画月气得直转圈,在我耳边念叨:「姑娘,您就真由着她折腾,不管管?」
管是要管的,不过,不着急。
方婉倒是巴不得我立刻出手收拾她,等我背上善妒跋扈的名声,她可高兴了。
我南家世代簪缨,就凭她也想让我家的门楣挂上污点?
她不配。
我与沈玉安婚期将近,等我入主东宫,就抬她做太子侍妾。
到时候关门打狗,是是非非,就是咱们东宫的家务事了。
6.
沈玉安带着方婉来的时候,我正在池塘边晒太阳。
他挨着我坐下,轻轻碰碰我的肩膀。
我扭头递给他一个客气的笑脸。
他有些陌生地看着我,片刻后问我:「流景,你生孤的气了?」
我讽刺他:「怎么会呢?殿下不是说了,我最乖最懂事。」
沈玉安慌了。
他大约是想起十三岁那年,他惹我生气,我当时笑嘻嘻说没事,他就没当回事。
后来半年里他做什么我都说没事,倒是将军家的小儿子,常常惹得我破口大骂追着打。
沈玉安心里难受了,把我堵在墙边,非要我骂他打他。
「流景,你怎么不对孤发牢骚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孤喜欢别人了?」
「你快点骂骂孤,孤怎么心慌得厉害。」
沈玉安,我的坏脾气金贵着呢,想让我为你难受,你配吗?
那一年,沈玉安差点弄丢我跟他的婚事。
他追在我屁股后面哄了我好久,做小伏低。
我哭着骂他那天,他高兴得多吃了两碗饭。
沈玉安从小,就是个贱骨头。
7.
方婉在一边瞧着沈玉安为我着急,笑眯眯地凑上来。
「南姑娘,你就别生气了,殿下心里装的全是你,谁也抢不走他。」
「我今日来,就是跟你道别的,我回去就走,只要你跟殿下好好的,我怎么样都行。」
沈玉安拧着眉头问她:「说好不走了,你怎么总是说话不算话!」
方婉对他冷下脸:「我不走留着干嘛?」
「你为了别的女人,日日给我摆脸色,你觉得我惹她不高兴了,你就对我爱答不理。」
「既然我在这儿她就不高兴,那我走不就行了吗?我凭什么受你们的气!」
「就因为你们有权有势,就不拿我当人看,你们凭什么欺负我?」
「我宁愿死,也不受你们的委屈!」
她说着,转身要往池子里跳。
我一把扯住她,狠狠甩了她两巴掌。
「我不理你,你倒蹬鼻子上脸!」
「凭着一张嘴造谣生事,谁欺负你了,如何欺负你了,来,我听你说说明白。」
「想死在我南家,你看看你自己够不够格!」
方婉冷冷一笑,突然拽着我一起,跳进水里。
我不会游泳,手脚胡乱地拍着,身子越来越沉,呛了好几口水。
混乱中,沈玉安一把抓住我,他冷脸把我丢给身后跟来的人,转身游向方婉。
后来发生的事,我都浑浑噩噩的,只记得沈玉安拖着方婉上岸,哭着求她醒一醒。
方婉呕出好几口水,恢复些神志,拽着沈玉安的衣服,跟他一起哭了。
她埋怨他:「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排在她后头,你知不知道刚刚我有多害怕?」
「你明明知道她身边有那么多人去救她,可是你还是丢下我,先去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