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眼里,我难道就是一个白眼狼,只会伤害你在意的人?”
“而我,对你是什么感情,你难道就感觉不到?”
徐嘉衍幽深的眸子里,布满了痛色,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悲伤。
因为傅清宁的不信任,他整颗心都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周身向来强横霸道的气势,也荡然无存,只剩消沉。
徐嘉衍突然逼近傅清宁,眼里带上了一丝哀求,“宁儿,你信我一次。”
信他一次?
怎么信?
傅清宁往后撤了一步,连连摇头,“以前,我会信,可现在……我不知道。”
“为什么?以前的我,现在我的,有什么不同?”
徐嘉衍无法理解傅清宁的话。
“可你现在是一国之君!”
帝心难测!
谁能肯定,坐上帝位的徐嘉衍,会不会为了皇权,也会像先帝一样,忌惮将军府?
为了兵权,他也可以将威胁到他的人,尽数剿除。
就像徐嘉衍需要想着整个江山社稷和皇权一样,傅清宁也需要考虑整个将军府。
她不能让将军府在她的手里毁于一旦。
更不能让傅景天出事。
可这道圣旨,让傅清宁对徐嘉衍最后的信任,全部崩盘。
“所以,你这是认定了,我会像先帝一样?”
一句话,徐嘉衍便明白了傅清宁所有的想法,可正是明白了,心里就更加的难受。
原来,到现在,傅清宁都不懂他!
她不知道,他当初弑父杀兄,登上这帝位,为的不是这高高在上受人朝拜的权力,而是他想用这皇权护着她,护着将军府。
“你既然不信任我,何须要来找我对峙。回去吧,我不会让景天有事的。”
疲倦涌上了心头,徐嘉衍转过了身,背着傅清宁,自嘲的笑着。
看着他的背影,傅清宁垂在衣袖里的手倏的攥紧,无声的离开了甘泉殿,她的脚步带着不自知的仓皇和凌乱。
直至傅清宁的脚步声,彻底的消失在了甘泉殿,徐嘉衍才又摊开手中的圣旨,眼底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芒,危险的气息,在他的周身迅速散开。
之前,对幕后之人毫无头绪的徐嘉衍,这一刻似乎知道了一些什么。
他轻咳了两声,一道黑色身影就出现在了徐嘉衍身后。
是一个身着墨色束服,袖口绣有金龙的龙影卫。
“将明处的暗卫,都彻查一遍。”
徐嘉衍声音森冷的道了一句,龙影卫领了任务,就迅速的消失在了甘泉殿。
天色微亮的时候,傅清宁才回到将军府,城防军还围着将军府。
不过,却不见了刘武的身影。
傅清宁冷眼扫了一圈,回了自己的院子。
“红玉,可有派人去找景天?”
“将军,蓝玉她们已经去找了。”
回到将军府之前,傅清宁已经悄悄去了大理寺一趟,景天确实不在大牢里。
之后,她又去了趟京郊的铁骑营,柳痕、林毅他们也都不在,只有贺梵。
据贺梵说的,柳痕他们突然听到景天要被连夜斩首的消息,当即他们就合计着将景天救走。
因为时间太仓促,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核实,这消息是真是假。
贺梵的话,傅清宁隐隐确定,这就是一个针对将军府的阴谋。
不仅,设计了景天,连她的部下,也设计了进去。
为的什么,只怕就是她手里的三十万兵权!
……
天一亮,围着将军府的城防军,全都撤了。
傅清宁也接到了景天、柳痕他们被城防军抓住的消息。
逃狱、劫狱!
无论哪一样,景天和柳痕他们,都逃不过被治罪的结果。
这一趟早朝,又该血雨腥风了。
临去上朝前,傅清宁将镇北军的兵符带上了。
早朝刚一开始,金銮殿上,就跪了一片的朝臣,全都是弹劾景天逃狱、柳痕他们劫狱。
已经预料有此一幕,傅清宁是极为平静。
等所有的朝臣弹劾了一遍,傅清宁这才出列,从袖口里掏出了镇北军的兵符,冷沉着声音道,“陛下,微臣身为兄长、身为三军统帅,没有教导好弟弟、没有带好部下,让他们犯下如此过错,微臣难辞其咎。”
“今日,微臣愿交出镇北军兵符,只求陛下饶过他们一命!”
傅清宁跪在殿上,双手将兵符,高高托起。
所有的人,听到她的话,皆是神色一怔。
谁也没想到,傅清宁今日会此举,交出人人眼红的兵符。
众人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兵符上,眼睛都发着光,有的已经露出了垂涎之色。
就如,裴子端、周仰景,他们恨不得伸手,就将这兵符据为己有。
而徐嘉衍目光复杂的看着傅清宁,对她走到这一步,没有任何的意外。
昨夜,在看到那道圣旨,知道景天被人救走,他就预料到,事情会是什么样的走向。
那些人,设下这一连环的阴谋,目的就是扳倒将军府,逼傅清宁交出兵权。
徐嘉衍此时,能做的,就只有顺势而为,接下这兵符,才能化解将军府的危机,才能让被危机环绕的傅清宁,有些许喘息的机会。
“王允,接下兵符。”
徐嘉衍低沉的声音响起,一众朝臣,是微微一怔,心思却又迅速的活络了起来。
纷纷猜测,这镇北将军,怕是失宠了,没了兵权的将军府,要倒了!
手里的兵符,被王允接过的瞬间,一股悲凉,席卷了傅清宁的整颗心。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将军府,最终还是毁在了她的手里。
“朕今日虽然收回了镇北军兵符,但傅爱卿,依旧是大将军。”徐嘉衍的目光落在她明亮的脸上,他已经看出她任何的情绪,就好像脸上戴上了一块面具,他看不透。
傅清宁听着他的话,脸上神色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心里却觉着好笑。
一个没有兵权的大将军,还是将军吗?
不过,在傅清宁决定交出兵符的那刻起,她也不再指望什么了。
“至于傅景天等人,三日后流放凉州。”
徐嘉衍此话一出,大殿上,再没有人提出异议了。
就好像,刚刚弹劾景天、柳痕的,不是他们一样。
一场本该血雨腥风的早朝,因为傅清宁交出兵权,而显得格外的和睦平静。
三日后,傅清宁亲送景天他们出了城。
就此一别,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第77章文青泽
诺大的将军府,在傅景天被流放凉州之后,显得就更加的冷清。
没了实权的傅清宁,除了上朝,便是深居简出。
性情,比起以前,更加冷清了。
对徐嘉衍,在不涉及公事时,简直与陌生人无异。
然而,今日,傅清宁却不得不进宫一趟了。
她接到了白裕呈上的折子。
是关于当初在宜州,为了筹集修建水库资金时,她允诺当地富商豪绅家族子弟参加科考的事情。
还有一个月,科考就要开始了。
甘露殿。
“陛下,上次宜州,臣允诺的,允许那些富商豪绅家的子弟参加科考。这是白裕呈上来的奏折名单,还请陛下过目!”傅清宁将手里的折子递给了徐嘉衍。
“既是你允诺过的,自是没什么问题。”徐嘉衍接过奏折,没有翻阅,而是将其置在一旁。
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丁点的轻松,反而越发的凝重了。
东启国科考,三年一次,这是徐嘉衍登上帝位以来的第一次科举考试,这关系的是以后整个朝堂。
尤其是往年的科考,徇私舞弊的现象层出不穷,严重的影响到了人才的发掘任用。
傅清宁知道他在忧心什么,但是却并不想理会。
“陛下,翰林院学士文大人求见。”王允进殿,躬身禀道。
“宣。”听到王允的话,徐嘉衍脸上凝重的神色似乎有些消退了。
傅清宁听到翰林院学士文青泽求见,她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波动。
一身绯色孔雀绣纹朝服的文青泽步入殿中,文雅俊秀的面庞,浑身透着书香门第才有的清贵气质。
从初次见到文青泽时开始,傅清宁就觉着他才是真正的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几年过去了,还是与初见时一般无二。
文青泽是徐嘉衍登基后,擢升至翰林院的,文采斐然。
文家也是东启国有名的清贵世族,出过几代帝师。
文青泽的祖父,文如松亦教导过徐嘉衍,在徐嘉衍登基之时,被封为帝师,只是如今年迈,赋闲在家颐养天年。
“陛下,傅将军。”温润的声音,文青泽对着徐嘉衍和傅清宁微微拱手作揖。
“青泽,你来了刚好。朕正想着科考的事情。”徐嘉衍与文青泽的关系,亦是不错的。
自五年前,徐嘉衍拜在文老太傅门下,他与文青泽的关系就更好了。
在徐嘉衍的心底,如果说傅清宁是他的左膀,那么未来文青泽就定然是他的右臂,这文官之首,虽然现在被裴子端坐着,可未来,必定是属于文青泽的。
“陛下,您对科考之事,可有何想法?”文青泽在徐嘉衍的面前,倒是不若傅清宁那般刻意的规行矩步,言语举止间,尽是文人的洒脱。
“你们皆知,历年来的科考,徇私舞弊,甚是严重,这考官、重臣无不是任人唯亲,很多出身不高的有才之士,皆是得不到重用!”
“之前,清宁肃清朝堂的贪污风气,使得朝中不少职位悬空,有人定然会想法设法的让自己的人替补空缺!”
“朕想着,此次科考该如何规避往年的弊端,真正的做到选拔人才!”
徐嘉衍希望的是,朝堂之上的朝臣,更多的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值得他完全信赖的肱股之臣,而不是现在这些,不是倚老卖老,就是阳奉阴违的朝臣。
尤其经历了傅景天的事情之后,徐嘉衍更加坚定的想要培养出一批心腹之臣。
如此,下次关系到傅清宁时,他也不至于那般被动,傅清宁也不至于那样孤立无援。
对于徐嘉衍的话,傅清宁自觉选择沉默。
这科考之事,身为武将的她,还是少听着就好。
何况,她现在还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将军,守好本分就行。
“陛下,臣以为这科考徇私舞弊之事,需从三方面入手。”
“首先,是负责的官员,陛下可亲自挑选为官清正、刚正不阿的官员,负责科考的监考之事。”
“其次,颁布刑罚,但凡参与徇私舞弊的人员,无论考生,还是官员,本人及其子孙后代,一律不可参与科考、不可在朝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