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我扬眉一笑:「我在家的时候功夫最好,我爹说我要是男儿身,肯定能在沙场建功立业。」
她放下剑,扯过我的手帕擦了擦汗。
「你这手帕还挺香的。」
我笑笑:「你喜欢?明日我送你一些。」
「你日日来我这,就不怕皇帝知道了起疑心?」
「我姑姑是先皇后,祖母文帝长女,论宫中人脉,李远可不行。」
前世要不是我一心想着我儿子是中宫嫡长子,迟早是太子,也不会让李远一步一步把我逼到绝境。
「我那堂妹,真是愚不可及,败给这种蠢货,真是意难平。」
我冷笑:「我们哪里是败给了她贺绵绵,论心机论能力,贺绵绵给我提鞋都不配。」
我望着庭中郁郁葱葱的秋海棠,无奈地叹息一声:
「咱们都是败给了皇权。」
我目光冷肃:「我家兄弟,从小文章就不如我。祖父说我若是个男子,一定能带着谢家更进一层楼。
「可惜你我是女子,只能在深宫后院,埋没年华。
「这世道实在不公,世间男儿比我强的又能有几个?偏偏我们就要听他们摆布。」
贺红叶眸光微动,苦笑道:「是啊,凭什么呢?
「我的一身荣辱都要系在夫君和家族身上,家里要我进宫,我就要去给陌生人做妾,要我以家族为重,我就要为家族奋力搏杀。
「我堂叔什么都不会,兵书不通五体不勤,却能踩着我的尸体平步青云。」
是啊,凭什么呢?
我既然重来一次,就不应该再受人摆布。
「贺红叶,你说你想做个将军,是真心话?」
她瞪我一眼:「当然真心。」
我敛眉,低声道:「那如果我说,我想做皇帝呢?」
「什么?!」
贺红叶惊讶之下打翻了茶盏,虽说四周无人,她还是忍不住放低声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
「前世李远的治国之道你我都知道,论才力,他尚且不及我。
「他这般资质都能坐稳皇位,我凭什么不能?就因为我是女子么?」
我定定地看着她:「我不想为别人做嫁衣了。
「良才善用,能者居之,我偏要试试。」
贺红叶震惊地看我良久,念叨着:「良才善用,能者居之。」
她猛地拍了下桌子:「好,你要是真能当皇帝,我就披甲上阵,到时候你可得封我做大将军!」
我挑挑眉:「那你得给我看看实力才行。」
她故意粗着声音道:「什么韩信子龙,不过是没遇到我,不然通通是我手下败将。」
……
与贺红叶通了气,我行事就更加明朗。
十月二十八,帝京下了第一场雪。
素来身子康健的李远,突然就生了场病。
我说此时实在蹊跷,让太医好生查了一番,却没有头绪。
太后得知此事,顶风冒雪赶来骂我一场,把自己最近新得的老道送到了李远身边。
我与贺红叶隐晦地对视一眼,这个老道,我们都记得。
前世,也闹了这么一出。
只是我拦着李远,没让他吃老道的丹,当时还被太后责骂了许久。
结果两年后,太后病重,才查出这老道只是一江湖骗子,炼的都是毒丹。
人吃了初时只觉身子清爽,实则藏毒于身,等发现时候已经药石无用。
最后那老道判了凌迟处死,太后吊了半个月的命,终究还是走了。
这辈子,我可不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既然他们母子如此情深,还不如一起复服毒一起修仙,一起早登极乐。
转过年三月,贺红叶的父亲带兵擒获了南蛮首领,战功显赫。
李远拧着鼻子给了封赏,还要在后宫恩宠贵妃。
他也算有心,还记得冷宫里凄凄惨惨的贺绵绵,给她爹指了一个好差事。
南蛮如今不成气候,贺绵绵的爹带兵去收缴残余的南蛮散兵,本来是个轻松的活,只等回来获得封赏,再给女儿求个情就成了。
要真让他这么顺利,贺红叶不就白重生了?
她早和她爹通了气,追杀残兵时候,贺大将军直接把堂弟送到了阵前。
贺绵绵的爹也没让大家失望,追个逃兵把自己追进去了,还是贺大将军带人去营救的。
哎,拉回来的时候胳膊腿都断了,看着一时半会是上不去战场了。
可怜绵绵姑娘,大好机会在前,她爹没把握住,又得回冷宫吃糠咽菜了。
贺红叶来找我的时候,笑得差点上不来气。
「你是不知道我堂叔有多蠢,我爹下了套,他一点没犹豫就钻进去了。
「我看咱们陛下气得脸都歪了,还要宽慰我不要太伤心。
「伤心?我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我笑着摇摇头:「如此你就满意了?
「你堂叔不过是马前卒,罪魁祸首可还活得好好的呢。」
她冷哼一声:「我看陛下吃药吃得欢欣鼓舞,也长不了。」
言罢,她长叹一声:「上辈子要不是你拦着,他还能有命活?
「就祝咱们陛下,早登极乐吧。」
……
此番战事下,贺家如烈火烹油,贺大将军战功赫赫,简直成了李远的眼中钉,肉中刺。
李远许是丹药吃多了,脑子越发不清醒,竟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梓童,你嫁给朕也有八年了。」
他感慨地揽着我的肩膀,不知道猪嘴里又想说什么话。
「真是岁月不饶人,连咱们的孩儿都开蒙读书了。」
我叹了口气:「陛下,你我夫妻一体,有何事不能直说呢?」
李远温和地笑起来,眼底乌黑,眼白浑浊,脸色蜡黄,啧,真是上好的丹药。
「朕心里实在是难安。
「我这两年身体越发不好,朕担忧政儿的前程。」
「陛下春秋鼎盛之际,政儿有你我做父母,有何担忧的?」
他沉痛地看着我:「贺家如此煊赫,贺贵妃在宫中行事越发没有计较,朕心里难受得紧。」
「梓童,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这天下迟早是政儿的,咱们做父母的,得为他肃清障碍才是啊。」
我诧异地抬头:「贺大将军对陛下难道不是忠心耿耿么?」
「什么忠心耿耿?」
李远怒气冲冲:「臣子为朕分忧是本分,如今他门庭煊赫,就没想过朕的处境么?
「卧榻之侧,怎容旁人酣睡!」
说得好,我也不想让在我旁边睡觉。
「臣妾知晓陛下的心思,只是贺贵妃毕竟也伴驾多年,对您一往情深。」
李远耷拉着嘴角哼哼一声,阴冷地说道:「朕到时候自会补偿她。」
如何补偿?喝杯毒酒,补偿她堂妹么?
李远此人,心狠手辣,凉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