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要装糊涂，我……”
啪的一声脆响！
谢子安话还没完，竟被顾亭之甩了一巴掌，回过神儿后，怒火中烧，抬手就要打顾亭之。
“夫君！”顾亭之一下扑到谢子安怀里，“初闻你战死，我恨不能与你共赴黄泉，奈何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得替你把这个家撑起来，我不能死啊！”
“守寡三年，我已心如止水，想这一辈子就这样了，生不能白头偕老，只求死能同穴。”
“我不信，我不敢信啊，你真的还活着吗？真的是你？”
顾亭之哭得那叫一个悲痛，在场的人不禁都跟着抹起泪来，回过神儿来又懊恼，顾亭之哭的时候，她们该笑才是。
谢子安看着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顾亭之，心想自己原来误会她了。那日她是真的不信他是谢子安，并非故意害他。
“行了，我这不回来了，你别哭了。”谢子安有些别扭的安慰了一句。
顾亭之忙擦泪，“是，夫君说的是，这可是咱侯府天大的喜事。”
那老夫人原本还想找顾亭之算账，眼下也没说可说了。
“先坐下再说吧。”
谢子安坐下后，顾亭之自然而然坐到他旁边，那丽娘抱着孩子便没了座位，只能尴尬的站在旁边。
顾亭之看向丽娘，故意困惑，“咦，这位娘子是？”
她这话一出，厅堂一下静了。
还是老夫人干咳了一声，道：“她叫丽娘，算是老三的救命恩人。”
“原是夫君的救命恩人。”顾亭之忙让谨烟搬来椅子，让丽娘坐在她旁边。
“哟，这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真可爱，多大了？”顾亭之看了一眼丽娘怀里的孩子问。
“三个月大了。”丽娘答道。
“孩子爹呢？”
丽娘哑巴了，抬头看向谢子安。
谢子安皱了一下眉，“那日在珠宝行，你不都知道了？”
顾亭之眨眨眼，“我知道什么？”
谢子安默，心想她是不是在装傻，但又没证据，于是转头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又干咳了一声，“孩子自然是老三的。”
顾亭之捂嘴笑，“母亲别开玩笑了，家中突逢变故，父亲和大哥牺牲，夫君定是受了很重的伤，爬都爬回不来，这才三年未归家。他心中该是多焦急，多忧心，哪有力气、心情和别人生孩子？”
“你这话说得……”
“再说，他难道不知道家中有妻正给他守寡呢？”
顾亭之一连两问，老夫人的脸挂不住，谢子安的脸更挂不住，丽娘抱着孩子也抬不起头来。
一直不说话的大夫人，这时说了一句：“这三弟要是不回府，三弟妹岂不要守一辈子寡，像我还好，至少有儿有女，她有什么。”
难得一句公道话，顾亭之闻言，用帕子抹了抹泪。
“我与夫君感情深厚，定会为他守寡一辈子的。”
丽娘此时站起身，看了一眼谢子安，道：“看来我不该来这里，让……让三爷为难了，这就带康儿先走了，在外面是死是活，定不叨扰侯府。”
说着丽娘要走，谢子安忙拦住了她。
“丽娘，你不能走！”
“我……我哪有脸留下？”
“你怎么没脸了，我与你拜过天地，你便是我谢子安名正言顺的娘子！”
“可三夫人定不会容我。”
“她敢！”
谢子安转身看向顾亭之，提起一口气，道：“你少扯东扯西了，丽娘是我娘子，康哥儿是我儿子，你不接受也得接受。丽娘贤惠知礼，已同意我不休你，她可以与你平起平坐，你也最好识趣一些，莫要耍手段为难她。若她在你那儿受了委屈，我定不饶你！”
顾亭之闻言，先是不信，接着伤心，而后哭着不能自己。
“所以这三年，你不是回不了家，你是娶妻生子了，不愿意回家了！”顾亭之用手捶着胸口，大声质问：“侯府被抄家的时候，二爷在天牢险些被打死的时候，母亲病倒的时候，全家的命悬在刀口的时候，那时候你在哪儿？”
“你你……你说这些做什么？”
“是我撑起了这个家！”
“你是我谢子安的夫人，这些都是你该做的，而你所做的就是我做的！”
看了一场大戏，薛氏早就乐得不行了。
她走到顾亭之身边，道：“三弟妹，三弟这话说得合适，别总说你为侯府做了什么什么，这本就是你该做的，怎么总委屈抱怨？我掌家这些日子，可说什么了？”
老夫人哼了一声，“正是，一家人互相扶持，没谁欠谁的！”
顾亭之点头，“看来各位都接纳这位新妇了，我也该知好歹，这就回偏院了，这三夫人的位子，我给她就是。”
说完，顾亭之带着谨烟大步离开。
闹了这么一通，所有人肚子更饿了。
这时候大家才想起来，惹怒顾亭之对他们没有好处，毕竟她是在这种困难时期还有肉吃的主儿。
尤其是那康哥儿，饿得嗷嗷哭。
第六十七章 你还幻想我娶你？
回到偏院，谨烟的大包子刚出锅。
顾亭之刚才做戏，结结实实哭了一回，这时候还真饿了。
她们刚坐下来吃，高强下那小门咚咚响了。
谨烟皱眉，“他们不会是来抢包子的吧？”
顾亭之心思转了一下，“你去看看。”
谨烟去开门，不多一会儿回来，抹着脑门，一副深深不解的样子。
“来的是大夫人身边的刘嬷嬷，还说了一堆奇怪的话。”
顾亭之挑眉，“说了什么？”
“说什么大夫人很为三夫人抱不平，别人如何反正她大房是念您的好的，还让您宽心，莫气坏了身子云云。”
顾亭之淡淡一笑，“你去拿几个包子给那嬷嬷吧。”
这一大家子，也就大夫人是个人精。侯府出事时，她回了娘家，侯府渡过危机，她回来。侯府困难时，她装病。如今饥荒，她知道她有粮，刚才借机为她说话，此时又来讨好。
还真是能屈能伸！
谨烟还是一脸懵，不过没有再问，用布袋装了几个包子拿过去了。
顾亭之吃着包子，便想到了白日里她和程阳分一碗面，心微微有些发热。
“谨烟，你再装一袋包子。”
“啊？”
“我去一趟兰园。”
夜深后，顾亭之带着子衿出门。
在墨玉轩外遇到江远，顾亭之问他程阳可在里面。
江远迟疑了一下，“在。”
顾亭之点头，带着子衿往院里走，刚要上台阶，却见元卿月红着脸冲屋里跑出来了。
她，怎么又回来了？
顾亭之打量着元卿月，比之前瘦了许久，想来在善念营吃苦了，此刻穿着一件薄薄的春衫，衣服湿了大片，衣带也有些乱。
而元卿月看到她，美若春波的眼眸一下冰冷，竟似带着恨意。
那一晚，可是她救了她！
元卿月什么都没说，绕过她跑走了，带着一股茉莉花的香气。
顾亭之沉了口气，侧头跟子衿说道：“那些包子，拿去喂狗。”
“啊？”子衿眨眨眼。
“喂他不如喂狗！”
让子衿在外面等着，顾亭之进了里屋，听得屏风后有水声，他果然在洗澡。
许还是双人浴，倒是她来的不是时候。
在罗汉床旁坐下，条案上叠着几张画像，她翻了一下，全都是女子的画像。
这时哗啦一声水响，接着程阳穿着中衣从里面出来。上衣的扣子没系好，露出大片胸肌，头发湿漉漉的。
“你怎么来了？”
程阳说着将一块帕子扔到条案上，“给我擦擦头发。”
顾亭之拿起帕子，直接砸到程阳脸上。
程阳懵了一下，“你抽什么风？”
顾亭之轻嗤，“不合适。”
程阳在罗汉床另一侧坐下，而后拿着帕子自己擦，见顾亭之闷着不说话，像是生气了。
他看了一眼条案上的画像，戏笑道：“这几位是最近查抄的几位官员家的小姐，你帮我挑一挑，该留下哪个或哪几个？”
顾亭之拿起来，认认真真的看，仔仔细细的挑，挑出来三张。
程阳一笑，“确实有眼光。”
顾亭之指着第一张，“这位姑娘下巴钝圆，犹如玉珠，很像小金妃。”
她又指第二张：“这位姑娘面颊如水蜜桃，很像小金妃。”
她再指第三张：“而这位姑娘，杏眼如含水波，比我这眉目更像小金妃呢。”
程阳笑容一敛，眸色冷沉，“什么时候，你可以随便在我面前提她的名讳了？”
顾亭之抬头，乖巧道：“以后再不会了。”
程阳抽出那三张纸，“明日便让他们送来。”
顾亭之思虑道：“不过你要哄好元姑娘，你先把人赶走，又带回来，这么一番折腾，必定还是喜欢她的，别让她伤了心。”
程阳轻呵，“原来是为元卿月，你吃醋了？”
顾亭之瞪大眼睛，“我吃醋？”
程阳欠身过去，一手托起顾亭之的下巴，凤眼潋滟生辉，他勾唇一笑问：“你是不是还幻想过我娶你？”
顾亭之抿紧嘴巴：“……”
上一世，确实幻想过。
幻想她从侯府寡妇变成他程阳的娘子，幻想二人心意相通，白首一生。
程阳讥笑：“想什么呢，我堂堂大理寺卿还能娶你一个寡妇？”
顾亭之拍开程阳的手，深深吸了口气，“你想多了。”
“是你想多了！”
顾亭之抬眸，神色肃沉，道：“我夫君回来了。”
程阳先是笑得邪肆，随之一僵，“谁？”
“谢子安。”
“他不是死了？”
“活着回来了。”
程阳眯眼，“他难不成从地府里爬出来的？”
顾亭之转头不看程阳，挺直身子，端坐起来，“往后我不是寡妇了，更不是你的什么人，还请严大人放尊重。”
这一世，她给过他机会了，是他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