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我请教班里那几位经常溜出去上网的男生,问他们都是怎么出校门的。
他们纷纷笑起来:「姜言,你学坏了啊。」
我有些窘迫:「麻烦你们了。」
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们带着我去操场最角落的地方。
几个男生助跑着,撑着墙壁,轻巧地翻了出去。
隔着一堵墙,他们喊:「姜言,就这样,翻出来,我们在外面接着你!」
我学着他们的样子,助跑起来,然后,膝盖撞上了墙。
手指也抠破了。
唯一一个还没翻出去的男生蹲了下来,拍拍自己的肩膀:「踩上来。」
隔着八年光阴,我已经想不起来他叫什么。
目光落在他的胸牌上。
许宵。
见我沉默,他催促:「上来啊,你那点体重,我完全没问题。」
他搭起两只修长的手,让我踩上去。
接着,我踩在他像青竹一样薄而韧的肩膀上。
他扶着我的小腿,站了起来。
我顺利地坐在了墙上。
远处忽然传来保安的叫嚷声:「喂,你们干嘛呢?!」
许宵往后扫了一眼,迅速起身,飞快助跑上墙,轻巧落了地,向我张开手臂。
「姜言,跳下来,别怕!」
保安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心一横,跳了下去。
稳稳地落入他的怀抱。
他很快松开了我,下一秒,又握住我的手腕向前飞奔:「愣着干嘛?跑啊!」
其他人都去网吧了。
只有许宵插着兜,跟在我身边。
我走进超市,问导购有没有防狼喷雾卖。
导购还没说话,许宵先发话了:「有色狼跟踪你?」
我连忙说:「没有没有,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防狼喷雾竟然那么贵……
,149 元。
我攥着手里的五十元人民币,小心翼翼问:「我可以还价吗?」
导购看上去有些无语:「妹妹,这里是超市,不是菜市场。」
我失落地把喷雾放回了原地。
一只手越过我,把防狼喷雾丢进了推车里。
染着红色寸头的少年矜持地亮出了钱包,一沓粉色的人民币在闪闪发光。
他言简意赅道:「小爷我有钱。你还想买什么,一起买了。」
他有钱,我可没钱还。
最终我只买了一瓶防狼喷雾。
我想把五十块钱给许宵,被他推了回来。
他说:「我不想要钱。你早上吃的什么包子,闻着好香。以后能给我带点儿吗?我也爱吃包子。」
我一愣:「好的。」
好的,如果我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的话,我会这样做的。
我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许宵也跟着上来了。
我不由得发问:「你不用去上网的吗?」
他吊儿郎当笑起来:「你不用去学习的吗?」
我被怼得无话可说,只好侧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尚未拆迁的老建筑,沿街叫卖的糯米糍粑、金黄清香的桂花树……
这些,在八年后的城市改造中,都消失了。
公交车停了下来。
我下了车,跑到站台边,迅速锁定了目标。
我在树根处刨了个坑,埋下了我的闹钟。
闹钟已经设定好时间了。
今晚九点半。
上一个时空里,我被拖到车棚的时间。
闹钟的声音是我的录音:保松小区 7 栋楼车棚,有人杀人啦!
许宵蹲在我身边,很疑惑:「你是在玩寻宝游戏吗?」
我忙不迭地把土推回去,说:「嗯,我在玩一种很新的游戏。」
有小石头砸到了闹钟,它突然神经质般大叫:「保松小区 7 栋楼车棚,有人杀人啦!」
我手忙脚乱地拎出闹钟,匆匆关掉。
许宵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把我看到心虚。
我缓慢开口:「那个,你听我说……」
许宵笑嘻嘻地打断了我:「你在玩现实版天黑请闭眼吗?」
我松了口气,说:「对的。」
他勾住我的脖子,笑出两个梨涡:「带我一个呗,姜言。」
我当然不可能带他。
闹钟和防狼喷雾并不是游戏,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双保险。
而我真正想要避开那场凶杀案的方法,是跟着大家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回小区,让那个躲在黑夜里的怪物,不敢接近我。
这天晚自习的时候,我把几册书摊开放在桌子上。
又旋开了蓝笔、红笔、黑笔,装出一副我只是出去一下的模样。
顺便叮嘱同桌:「巡逻的老师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去办公室问老师问题了。」
晚读的下课铃响起。
大家三三两两地涌出走廊。
我小心翼翼地拎着包,猫着腰跑向操场。
好不容易跑到了墙角,书包被人猛地拉住了。
我的心跳都快停了,却见许宵笑眯眯地站在我身后。
「姜言,大晚上的,干嘛去呢?」
我的手指收紧了书包,戒备地看着他:「我有事。」
他低下头瞧着我,勾起唇,坏笑:「你该不会网恋了吧?」
我没回答,许宵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这又是防狼喷雾,又是天黑请闭眼的,看来网恋对象不可靠啊。」
说着,他慢慢蹲下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我愣了:「你干嘛?」
许宵仰起头,黑漆漆的眼睛倒映了月光,嫌弃道:「就你那小短腿,没有我,可怎么红杏出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