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他喝了一口小婵上的暖茶“嗯,味道不错,这是今年新上的碧螺春?”
姜书碧点点头,“这茶叶是今年观里的普安道长送的”见哥哥喜欢,她赶紧吩咐“小婵,一会记的给大哥哥带上一包”。
她看着眼前稚气尚存的大哥,想起他上一世被那田氏搅得家宅不宁不说,更是郁郁寡欢,她生产前最后一次见他,看起来有些形销骨立,完全没了往日里的鲜艳颜色,竟是看着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了。
想到这,姜书碧心疼不已,可要怎么才能避免田氏进门呢?因着大哥去年已经考过了童生,阿娘自然希望他可以过了府试后再议亲。所以此时的他还并没有和田氏定亲,那么一切就还来得及。
见妹妹关心自己,姜书青自然高兴“听说你又去摆摊了?”他戏谑的看着自家妹妹,知道她喜欢卜卦,虽觉得不妥,却也没有再教训她,只是玩笑般打趣。
姜书碧知他心思,可还是忍不住促狭一笑“要不要我给大哥哥卜上一卦,看看我未来嫂嫂在哪儿呢?”
说完就掏出荷包,把里边的铜钱都洒了出来。
见妹妹提起未来娘子,他立刻耳根发烧,赶忙推拒,又帮她把铜钱一个一个收入荷包内,讪笑,“好了好了,我不过打趣你一句,你还敢编排上我了。”
说完一拍脑门,“哎呦,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姜书碧见他要进入主题,立马端正了神色。
“你,明日要和王玦见面,我不放心,来看看你。”说完欲言又止,又叹了口气缓缓道“咱们两家算是世交,我对他多少有些了解,他因为毁容一事,可能脾性上有所改变,以前他听温润的一个人,现如今。。。你要有准备,人经变故,谁能做到心如止水,所以你得理解他。”
他想了想又说“这样,明日见面时,大哥会陪着你去的。”他盯着妹妹的神色,见她听得认真,应该是听到心里去了,稍稍放心。
“但是他既说了见面后,婚事全凭你自愿,所以,无论你怎么决定,大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怕她胡乱决定赶紧补了一句“只是这王玦,人品实则是很好的。。。”
听了这话,姜书碧眼眶发红,无论前世今生,这个大哥都是这么的照顾她,宠她,即使她去了白云观这几年,大哥也没断了和她的来往,除了逢年她回一趟家,平时隔三差五的,姜书青也会让他小厮四宝给她送些玩意儿吃食,好多东西都是新奇百态,总之,别但凡的小娘子有的,她并不因住在观里而少了。。。
不自觉她哭出了声,姜书青见她哭了,急的赶紧喊小婵拿帕子。
以为提到了她的痛处,复又想起她和李家三郎私奔的事,顿觉头大,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怕他误会,姜书碧赶紧擦擦眼泪,“大哥,我没事,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见她这么说,姜书青又觉宽心,罢了,不管小妹怎么决定,那都是她要携手一生的人,自己做大哥的只能言尽于此。
送走了人,姜书碧呆呆的又坐回临窗的大炕上,想着大哥的话,其实她内心是有些怕的,前世,她和王玦见面时,是能感觉出来他对自己的厌恶,任谁能忍受的了自己未婚妻与别人私奔出逃呢,为的还是躲避面丑如盐的他。
大约他只是为了对这段婚约有个交代,所以才提出见面一事,给退亲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不惜以自己的面貌作伐,这样看来,他实在是真君子。。。
心绪正乱时,突然感觉脚边有软软的东西正在蹭她,见是狸奴,她抱起猫儿,看着它圆溜溜的大眼笑眯眯道“咱们以后就去王家吃香喝辣,好不好?”
狸奴:。。。。。。
姜书碧想到今日的大事,早早就起来梳洗,小婵生怕自家小娘子装扮不够华丽,让王玦看低,猛往她身上套首饰。
她颇感无耐,连忙制止小婵“好了,我都快成会走的首饰匣子了,带这么多累得慌。”边说边往下摘,独留下一只海棠玉簪在头上,甚是素净。
见她不上心,小婵急道“那就穿的鲜艳些,总之气势上得能压倒一切才好,不然日后还不被欺负去?”
姜书碧并不理她,打扮的再隆重,还能抹去自己跟人逃婚过的事实?不然哪儿来的今日这一遭。
慢悠悠的从箱笼中挑出一件碧色的襦裙,脚蹬一双翘头履,耳戴珍珠耳坠子,腕上是一只翠玉镯子,虽然素净,却也显得庄重,能看出她对今天这场见面的重视。
“小娘子,怎么看你有些紧张啊”小婵看着她不停摸着荷包的手问。
她有一个小毛病,只要心乱就会摩挲荷包里的铜钱。
怎能不紧张?两世为人,她也不过见了那王玦一次,之后虽然听说了一些关于他的消息,但终是再也没有见过了。
收拾妥当,姜书青两兄妹坐着马车直奔清雅苑。清雅苑是上京有名的茶座,前边卖茶,后边有几间供客人闲谈的包房,很适合这次见面。
男女婚前相见本就不妥,所以只选了一辆样式普通的马车,二人除了车夫也并未带其他人。
姜书碧带着幕篱下了马车,二人走进茶座,姜书青对着小二问“海棠居可有人来了?”
小二见见来了客人,赶紧放下手中的布巾,喜笑颜开的上前答话“来了,是一位小郎君”。
姜书青点点头,男方早到,以示尊重。
海棠居是一间不大的包房,实则敞开后才发现别有洞天,是一个小院子,里面绿植葱葱,还夹杂着海棠花骨朵的鲜艳颜色,门前一条小水流缓缓通向墙外。。。
屋内一着藏蓝色锦袍的男子正盘坐在桌前饮茶,气度绝佳,深色衣裳衬得他肤白如玉,左脸处是一小块银色面具,生生把他的儒雅压下去三分。
姜书碧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一切和记忆中并无不同。。。
男子见二人进门,起身见礼,目光在还未得空摘掉幕篱的姜书碧脸上扫了一眼。
姜书碧摘掉幕篱后,三人围坐桌前,此时,王玦才算看清眼前女子的样貌。
眉如远山,朱唇不点而红,鼻挺而翘,皮肤白皙,发黑似墨。。。竟是比初次在观门前见过时的姿容更盛一些,大约是今日做了些装扮的缘故,他不敢再看。
却又想起她私奔的事。。。这就像一根坏了的鱼刺,在他心中扎根,腐败。
姜书碧清楚的在他眼中看到了惊艳和嫌恶,看来他对自己私逃的事不仅仅是知道,还很生气。。。
不等兄妹二人寒暄,只见王玦利落的摘掉了自己脸上的银质面具,他脸上的伤疤就这么坦荡的落入了两人眼中。
他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
“如此,你还愿意吗?”
那伤疤从他的左眼角处一直蜿蜒到鼻翼,呈紫红色,摘了面具看很是可怖。
即使姜书碧早有准备,当他摘掉面具时候还是微微讶异。
而她的反应却落入了对面男子眼中,高傲如他,是不允许别人可怜、嫌恶他的。
他伸出润白的手复带上面具,就这么看着姜书碧。
一旁的姜书青被他这番操作给弄蒙了,见他问的直白,不免担心,转头看着自家妹妹,心里却不停打鼓。
姜书碧端起眼前的茶盏,饮了一口,玉指摩挲着杯子,微笑看着王玦,眼中一片坦荡“这茶叶初尝甚苦,有人浅尝一口后便放弃,奈何它需你深入细品,方知这个中奥妙。”
她又饮一口,笑容不减“我知郎君厌恶于我,今日一见不过是找个退亲的理由,想给两家长辈一个交代罢了。”
听了妹妹的话,姜书青震惊的看向王玦,见他面上无甚表情,就知道小妹说对了,他就是这个意思!心中恼怒,原以为他是真的想要与妹妹继续履行婚约的,才来此一见,可此时的他完全忘了是他二妹有错在先。。。
他虽然性格软和,可也不允许别人这么羞辱家人,气的就要拉姜书碧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