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无视夏梓离的躲避,将人抱进怀中。
他口中不断呢喃着那句话,听得人心口一滞。
安甜甜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关于林羡的治疗方案,最后选择离开。
林羡对夏梓离的爱情看清的晚,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夏梓离活着一天,他就不会选择手术。
他宁可自己死,也要陪在夏梓离身边啊!
自从这次逃走失败后,夏梓离就再也没动过离开的心思。
她每天像是个机器人一般,吃饭,吃药,睡觉……
无事可干的时候,她就一个人窝在床上,放空自己。
林羡站在一旁看着夏梓离的状态,只觉得心中钝痛。
那天夏梓离的话还在耳边响着。
可如今林羡却觉得,这不是对夏梓离的折磨,而是对他的折磨。
对于夏梓离的病情恶化,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还要日日提心吊胆怕有哪一天夏梓离将他忘了!
无力感和恐慌感包裹着林羡,让他无处可逃。
深吸一口气,林羡压下繁乱的思绪走进病房。
“依依,今天怎么样?”
他抬手抚上夏梓离的头,手指穿插过她的发丝,慢慢滑过。
可是就在手指离开发丝的那一刻,林羡扬起的嘴角僵硬了起来。
甚至连指尖都发颤。
夏梓离的头发不知何时竟然白了大半!
僵硬的收回手,林羡紧紧盯着那一抹白,眼前一片黑。
“林羡,我爸妈来了。”
夏梓离推开了他走向门口。
林羡闻言先是一愣,而后顺着她走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片空。
门口根本……没有人!
林羡抓住夏梓离的手腕,声音低哑发颤。
“依依,你看清楚,那儿没有人,你爸妈没有来!”
林羡紧抓着夏梓离的肩膀,轻晃着,想要她清醒过来。
夏梓离弋㦊愣愣的看着他,疑惑的看向门口。
好像……真的没有人啊!
夏梓离顿了顿,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林羡,我刚刚是出现幻觉了么?”
“你只是……看错了。”
林羡谎言道,即使这个谎言骗不了他,也骗不了夏梓离。
夏梓离扯了扯嘴角,抬手摆脱掉林羡的手,兀自走回了病床。
林羡站在原地,看着夏梓离,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幻觉。也是,他们怎么会主动过来看我呢?瞧我,不过是病了一场,竟然会妄想这些。”
夏梓离低声说着,抬头看向窗外的蓝天。
“林羡,我还能清醒多久?我还能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活多久?”
夏梓离的疑问像是一把刀戳进林羡的肺管,疼的他喘不上气。
“你别胡说,你会清醒下去的,你不会……”
不会怎么样?
林羡说不下去了,因为夏梓离的病症恶化的太快,快的他都有些承受不了。
夏梓离看了话说到一半就停下的男人,心中了然。
“肖……”
她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她却突然痉挛了起来。
林羡见状一惊,忙跑上前将人抱在怀中,紧紧的扣住夏梓离的牙关,以免她咬到舌头。
癫痫,是脑萎缩的临床症状之一。
癫痫其实只持续了几秒,可对于林羡来说却好像百年那么久。
每一秒,他的心都像是在油锅上煎熬一般。
良久,夏梓离才慢慢清醒了过来。
因定三生果未知,繁华浮影愧成诗。
无端坠入红尘梦,惹却三千烦恼丝。
夏梓离心中默念着那首诗,林羡被她咬的出血的手腕还在眼前。
爱情,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破的悬案。
林羡,你这又是何苦呢?
还有……
“林羡,就到这儿吧。我真的……”
夏梓离避开男人的眼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乞求道,“我真的……挺不下去了!”
夏梓离的话如同雷鸣震响在心头。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他深爱的女人,
从何开始,她变得这么瘦弱不堪,胳膊瘦弱的好像一用力便能捏碎一样。
她的脸上再也不见笑容,她变得沉默寡言,甚至连最爱的古诗词都不去触碰!
荒芜感袭上心间,林羡连指尖都在颤抖。
曾经,这个女人是何等的骄傲,何等的自强。
即使在他面前也从不轻言求字。
如今,她缠绵病榻,他想她活下来!
他以为他做的这一切是为她好。
可原来,他以为的一切不过是在折磨她。
“依依,对不起!”
林羡说着,将她搂进了怀里。
一抹湿润莹润瞳孔,他的脸上尽是悲恸。
“林羡,在我彻底疯之前,让我死吧!”
浑身一颤,林羡没有拒绝,只是抱着夏梓离的手愈加的收紧。
第二天,林羡是和护士一起出现的。
夏梓离的目光从他的身上已到护士的手中,先是一愣,而后挂上抹解脱的笑意。
“林羡,谢谢你。”
心头一阵刺痛,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过了护士手中的针剂,朝着夏梓离走去。
夏梓离看着他的动作,微微诧异。
她没想到,林羡竟然要亲自动手!
“依依,你的一切都是我带给你的,即使是死,也只能我亲自来。”
林羡说着,针头插进了夏梓离手腕静脉。
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涌向四肢百骸。
夏梓离只觉得身体渐渐发冷,浑身无力。
她瘫倒在林羡怀中,手指紧攥着他的衣角。
她知道林羡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她不同意。
夏梓离有些喘不过气,却还是一字一顿的坚持说着话。
“林羡,我早就不爱你了,往后没有我,你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她不爱他了……
怎么可能呢?!
夏梓离爱林羡,死后依然。
只是这份爱不能被他知道,她马上就要死了。
而林羡不该被她这么个死人困住手脚,他改拥有更好的生活,即使那个生活里没有她。
所以,林羡,忘了我。
你要好好活下去……
怀中人渐渐冷却,林羡却不愿放手。
他依旧紧抱着夏梓离,像是溺水之人最后的浮木。
他将对夏梓离的呼唤都压抑在心间。
即使林羡在心中已经喊到声嘶力竭,可事实上,他连一声闷哼都不曾出口。
心口处涌上密密麻麻的痛楚,疼的他眼前一片昏黑。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夏梓离压在枕头下的一张白纸。
上面只有一句话。
眼泪不曾晴,眉黛愁还聚,明日相思莫上楼,楼上多风雨。
上面还有殪崋夏梓离贴心留下的注解——
我走了,别再想我。
捏着纸的手猛然收紧,林羡好像被掠取了呼吸的权利。
他什么都感受不到,只能听见心跳轰鸣,震响在耳畔。
依稀之间,他好像还能听到护士的疾呼。
可他不想回应。
他只想抱着夏梓离,如果可以,他想和她一起走。
他很想问她一句。
夏梓离,我怎么可能不想你……
安甜甜来的时候,林羡刚穿好孝衣站在病床前。
夏梓离死的那天,林羡心脏病发作,差一点就跟着她一起离开。
幸好,他活了过来。
“哥,墓地我已经选好了,火化后就可以入土。”
林羡闻言点了点头,沉默的走出了病房。
安甜甜跟在他身后,两人朝着火葬场走去。
进焚化炉之前,林羡还有机会见夏梓离一面。
他站在灵床前,上面躺着的女人和生前一般无二。
好像那个受尽了病痛折磨,只求一死的夏梓离从不存在一样。
可还是不一样的。
林羡心想。
她的脸上没有夏梓离的笑,也没有她看他时的默默深情。
夏梓离是个骗子。
她那双眼睛明明白白的写着她爱他,可临死的时候,她却想骗他说不爱。
伸出去想要触摸夏梓离的手,被林羡仅有不多的理智牢牢的控制在身侧。
程铮和安甜甜站在一旁,看着静默站立的男人和再也不能开口的女人,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程铮也没有想到,夏梓离会这么快的离开。
他以为他还能见到那个女人终有一天能释怀的笑。
他以为就算他不能喝夏梓离在一起,也能看到她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原来,她的一生,他不过是个过客。
“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放心吧,时间终究会磨平一切。”
程铮说完,再没有多停留,转身离开。
安甜甜看着他的背影,走上前哑声道:“哥,时间到了。”
林羡身子一颤,深深的看了一眼夏梓离闭上了眼。
焚化炉开合的声音震耳欲聋,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哭嚎声传进林羡的耳中。
“旁边那家人孩子死了,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火葬场的工作人员解释着,示意林羡和安甜甜去外面等。
林羡沉默的走出去,眼中一片干涸。
原来,他连为夏梓离哭都做不到啊!
“哥,你没事吧?”
安甜甜担忧的看着他,眼中满满都是不放心。
“放心,我不会有事。”
至少在处理完她的后事前,他不会让自己出事。
夏梓离活着时,他不曾对她好,如今她死了,他当然要将她的身后事安排的妥当。
这也是他想要活下去的原因。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林羡接过工作人员手中属于夏梓离的骨灰盒,沉默的朝着墓地而去。
一抔黄土,一立石碑。
夏梓离这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林羡站在墓碑前,沉默伫立,不发一语。
这一眼,就是一年。
一年间,安甜甜无数次劝说林羡手术,已经劝到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理由。
可他根本就是油盐不进。
最后安甜甜也只能放弃,任他如何。
夏雨淅沥。
林羡打着伞蹲站在夏梓离的墓碑前,眼中满是缱绻难抒的情意。
这一年间,他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安甜甜,洛家的大权也放给了肖厝。
自己则是一门心思钻进了古诗词之中,那个属于夏梓离的世界之中。
一年,他学到的东西很多,却独独记住了那一句。
“蝶来风有致,人去月无聊。”
林羡喃声念着,心脏处涌上来密密麻麻的痛楚将他淹没。
他的脸色青白,手指逐渐僵硬,甚至连伞都握不住。
紧捂着心口,浑身无力的栽倒在夏梓离的墓碑前。
林羡一双眼紧盯着她的墓碑,瞳孔渐渐散开。
弥留之际,他动用了全身仅剩的力气朝着夏梓离的墓碑挪了挪。
像是找寻到归港的孩子般,靠在那处闭上了眼,满心安然。
“依依,你知不知道只你在我身边,我才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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