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嘛,我们在幽州城…过得好好的…那里,天高云阔,自由自在…我们一起在塞外草原上纵马…月下共酒…别提多潇洒自在,自来这京城后,就像…就像成了被关到圈里的马,太讨厌了!我想回幽州,我想回去…”
说着,趴在桌上晕晕欲睡,嫣然将妹妹扶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嫣然的生母去世的早,父亲续娶了现在的妻子,这位二娘视她如己出,紫菱虽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姐妹俩自小感情十分亲厚,无异于同胞。
千雅笑看着那边的两人,这对姐妹虽是官宦家女儿,但却没有尊卑等级观念,颇有几分江湖儿女快意恩仇的豪气。
尤其嫣然,这个风一样的女子,独立自信,灵动慧黠,是塞外天空上翱翔的鸿鹄,肆意洒脱。
妹妹紫菱,古灵精怪,活泼胆大,喜怒随心,虽是个直性子,顽皮冲动,但本性纯良。
其实这也不奇怪,幽州城地处边境,与柔然、突厥、西域等国接壤,城内生活着许多不同民族的百姓,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风俗习惯,但只要是安生过日子的老百姓,幽州城都会一视同仁。
时间久了,彼此间通婚、生活,几乎实现了民族大融合,在那里,人们言行相比较内地要自由的多。
尤其柔然、突厥这些游牧民族,民风开放,受其影响,幽州城内的汉人也较为开明,秦家又是武将世家,家中女儿更是率直明朗。
不过,自月前搬到这京都后,可苦了这两姐妹。
在梁国,女子一向以端庄娴静,柔顺婉约为美,大家闺秀皆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修得琴棋书画、焚香点茶、绘画插花。
不管是高门显贵的千金小姐,还是里弄阡陌的小家碧玉,大多都能附庸风雅一番。
不说旁的,达官贵人家的女儿,都是要缠足的,更别说皇族宗室女子了,个个都是三寸金莲。这样走起路来步履轻盈缓缓,袅娜迤逦,如仙子般飘忽,别有一番风韵,给人纤纤娇柔之姿,男子们大多都喜爱这窄窄金莲。
倒也不是人人都要缠足,主是后宫、名流、权贵等女子。平民和奴仆相较会自由些,毕竟走街串巷、日常劳作会有不便。
故此,在梁国,一个女子是否出身清白大家,从缠足便可得知,这也是有身份男子娶妻的看重条件,脚裹得越小,男子越喜欢,能不能赢得丈夫的心,这三寸金莲由为重要。
如此情况下,为觅得一门好夫家,大户人家的姑娘都会缠足,否则不光会受到排挤嘲笑,还会影响自己的终身大事。上行下效,一些门户清白的平民女子,在此风气影响下,不少也会缠足。
而这对姐妹从小生活在边关,幽州城天高皇帝远,生活在那里的人,即便是官宦之家的女儿,也极少有缠足的,何况是武将世家。
可她们如今落在了这京师,免不了成了“异类”。
……
嫣然也有些晕乎,靠在千雅身上,闭目低喃着,“千雅姐,我感觉我的心……像是被掏空了。”声如风中柳絮,不着痕迹,飘渺无依。
“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千雅温和的说着。
嫣然知道,在千雅面前,她没有资格抱怨命运。
杜千雅,原也是官宦千金,因家族获罪,被从良籍降为贱籍,发卖至青楼。
梁国百姓户籍分:贵、良、商、奴、贱五种等级。
第一等为贵籍,指名门望族、达官显贵。
第二等为良籍,既是普通官户人家和老百姓。
第三等为商籍,顾名思义便是行商之人。
第四等为奴籍,就是奴仆身份,一旦卖身可能就是一辈子的奴籍,除非主家开恩,或用足够的钱财赎回籍契。
第五等则是贱籍,指是那些青楼女子,戏子伶人。
千雅才艺双绝,意志坚韧,情商过人的她很快便成了名满幽州城的雅妓。
之后,便用这些年积攒下的钱财,为自己赎了身。前段时间也来到了京城,开了家名为醉仙居的酒楼。
这位长她几岁的大姐姐,在曲折坎坷的命运下,依然重情重义,纯粹淡然,实在可赞可叹。
千雅看着靠在她肩头的密友,想起了她们初识之时。
那时的她,纵然卖艺不卖身,可依旧免不了被一些无赖之徒动手动脚沾些便宜。
那日,她被几名公子哥强拉着灌酒,路过的嫣然见到,出手解围,千雅不胜感激。
“姑娘是官家女子,与我这风尘之人同桌共饮,实在委屈姑娘了。”
嫣然盈盈一笑,“这有什么,我生母原是流落幽州的西域舞姬,遇父亲搭救,后娶回家生下了我,我若看不起你,那便是看不起自己母亲。”
“原来是这样。难怪,姑娘乍一看是汉女,可眉宇间却有几分异域之感,鼻梁挺俏,肤色较一般女子要白皙的多,尤其眼睛,正是西域人特有的碧蓝之色,十分好看。”
自那之后,两名洒脱通透的真性情女子很快便成了至交好友。
……
府外,
送走了千雅,心里憋闷的嫣然独自立在门外,
“赶紧把这些喜字结彩都撤下来,省得小姐看了生气。”院里的仆人们忙活着。
府里的气氛让人憋闷,嫣然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街上。
不一会儿,酒劲儿上来了,整个人飘飘然,像踩在云上,之前的不快似减轻了不少。
酒意渐浓,步履有些踉跄,美眸迷醉间,隐约看到一人朝她走了过来。
“云峥,是你吗?”看着来人,嫣然神情一动。
来人搀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
太子府,
咣!
茶盏摔落,一地碎片。
“太子恕罪。”侍卫扑通跪在地上,看着一向儒雅矜贵的太子此刻如此愤怒,一个个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大气儿不敢出。
“一群饭桶!”太子萧璟怒斥着,“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竟然没得手!”
“殿下息怒,许是…许是宸王发觉了异样,所以…提前离开了。”侍卫颤微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