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了就烧了?
不是宝贝疙瘩吗?
他不气,黎星艺只觉得没劲,逃跑失败本就让她心情不好,原本还以为能在这件事上找回点心理平衡呢。
她也懒得去反驳他那些所谓的定论,再次下逐客令:“出去,我要睡觉。”
“等会再睡,晚饭不是还没有吃吗?”霍嘉泽握住她的手,“走吧,一起下楼。”
“陆少你自己慢用,我就不去倒你胃口了。”说着,黎星艺再次去拂他的手,但没能得逞,他重复上句话的最后四个字:“一起下楼。”
目光交涉一秒后,黎星艺稍一用力把手扭回来,兀自迈步往外走。
没走两步,身后的男人跟上来再一次握住她的手。
从二楼到一楼,短短十几二十阶楼梯,两人重复如上动作不下五次,暗暗较着劲儿,底下的佣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见两位主子这幼稚的一幕,默不作声地上菜。
到最后,是黎星艺先偃旗息鼓,倒不是妥协,而是他明显用了力气,她挣不开,索性不浪费力气了。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佳肴,黎星艺粗略一扫,发现这些菜色看起来既陌生又似曾相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公馆的厨师做的。
霍嘉泽终于放开她的手,拉开椅子让她落座,轻声解释:“听梅婶说你最近食欲不太好,我从聚春居挖了个厨师回来,看看他做的东西合不合你的口味。”
黎星艺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安静坐下。
他动手帮她盛了一碗虾片粥,黎星艺垂眸觑着碗里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米粒,拿起勺子吃了起来——可能是因为月份还小,她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孕吐的反应,不是特别荤腥的东西都吃得下。
霍嘉泽看了她一会,轻轻蹙眉,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她手边的小碟子里:“不要只光喝粥,也吃点别的,你晚上又不肯吃夜宵,饿了怎么办?”他唇边有了笑,“你现在的胃口连当初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黎星艺眸光轻闪,随之想起,当初她在公寓里发高烧昏厥,被他破门而入救了,当时她许诺请他吃饭,恰逢他给她的三天期限到期,他竟就亲自到as拦她要她兑现承诺,最后他们真在一起吃了顿晚饭,还因为那家餐厅的东西太好吃,她甚至吃撑了……(95)
不小心游走的思绪被他一句话拉回,霍嘉泽夹了一块鱼肉,一边仔细剔去毛细小骨,一边说:“前院只种红玫瑰?你不是很喜欢五彩斑斓吗?玫瑰也有很多种颜色,要不每种颜色都种一些?”
“玫瑰分丰花品种和紫枝品种,前者花期是四月到六月,后者花期是六月到十月,正好错开,不如两个品种都种,到时候公馆有大半年的时间能看到盛放的玫瑰。”
黎星艺静默无言地吃着米粥。
霍嘉泽不甚在意地继续说:“不过全都是玫瑰好像还是有点单调,要不要再种一棵树?前院地方够大,种树也不会觉得拥挤。”他停了下手,思索片刻,“种紫藤树怎么样?紫藤花还能做藤萝饼,之前在云南尝过一次,味道还不错。再在树下搭个秋千,将来天气回暖了你还可以躺在上面看书。”
脑海中浮现出她刚才坐在飘窗上看书的样子——柔弱无骨地倚着枕头,身体被棉滑的薄毯裹着,随意闲散的姿势却无端被她做出几分风情,若是她以这个样子躺在紫藤树下的秋千上,一定很赏心悦目。
眼底色泽柔软了许多,霍嘉泽将剔好的鱼肉放进她的碟子里,又询问:“除了前院,你还看哪里不满意?这座公馆从我父亲开始就没有整改过,换个样子也不错。”
黎星艺没应话更没吃他夹的东西,动筷夹了一根菠菜。
三五秒后,他便自己接了话:“如果现在没有想法也不着急,反正时间还很充裕,你可以慢慢想。”
全程黎星艺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八风不动吃着自己的,完全把霍嘉泽当成空气,此情此景,落进在公馆里伺候多年的佣人们眼里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们从没见过有谁敢这样晾堂堂陆家大少的面子,更难以想象的是,陆少竟然完全没动怒,仍是好脾气地哄着……虽说是少夫人,但是这架子也太大了吧……
黎星艺吃完了一碗虾片粥,还有胃口,正想着再盛一碗,那空了的瓷碗立即就被一只横过来的手拿走:“喝点汤吧。”
没等她同意,他就做主换了个碗,将她的虾片粥变成鱼头汤。
黎星艺没在这种小事上跟他抬杠,一勺一勺地喝起来。
前一个话题结束后,他又开启下一个话题:“今天逸生说要送你只猫,只是猫多少都有野性,一不小心可能就会伤到你,所以我就帮你拒绝了。如果你想养宠物,还是选比较温顺的吧。”
说完,他侧身望向身后的老人:“方管家,你有什么建议吗?”
方管家微笑接话:“少夫人若是喜欢狗,不妨养一只金毛犬,金毛犬性格非常温顺,绝对不会伤到人。之前有篇新闻报道称有个小偷入室盗窃,金毛犬非但没有保护财产还以礼相待,就差没帮小偷带路。”
他故意说得风趣,可黎星艺还是连抬下眼皮都没有。
方管家想了想又说:“或者是兔子,兔子也很乖巧。”
霍嘉泽做了决定:“金毛犬吧,你去安排。”
“是,少爷。”
“你……”他还要说什么,黎星艺掀起眼皮,平平淡淡地截断他的话:“你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牵强的热络气氛因为她这句话彻底冷下来。
餐厅里的所有人都神色讪讪。
霍嘉泽也敛了神色,看了她一会儿,淡淡道:“你总是有本事用一句话来扫我的兴致。”
黎星艺反而笑意软绵:“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人,要是受不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重新找一个温婉听话的妻子对陆少你来说一点都不难。”
他不准她再提‘离婚’这两个字,可这句话暗含的意思分明也是要离婚!
霍嘉泽面色像入夜后的弯月,越来越清冷。
黎星艺打量着他:“怎么?又想叫听话一点好好养胎?乖一点不要惹你生气?安分一点三个月后就放了我?”她笑着摇头,“抱歉哦,我的演技没你那么好,装疯作傻是做不到的,如果你非要我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以,你教我吧。”
“你教教我要怎么样才能忘掉你的阴谋和算计,你教教我要怎么样才能忘掉我哥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你教教我要怎么样才能忘掉我哥落在你手上生死不明的事实。”
冷嘲。
热讽。
和之前一样,一字一句带着刺,不同的是,之前她是冷着脸说,将那些讥诮讽刺都摆在脸上,而现在呢?她笑得明媚温善,像极了曾经什么都不知道时的样子,可偏偏,她说的却是这些话。
裹着蜂蜜的刀,比淬了毒的箭,还要shārén无形。
黎星艺放下餐具,扬起唇又是一笑:“你有本事就教我做到,否则就不要总对我说什么乖一点听话一点,更不要粉饰太平地跟我讨论什么种花什么养宠物,在我看来你就像小丑一样可笑。我吃饱了,陆少你慢用。”
她站起身,走了两步,想起一件事:“对了,今天是星期一,你说过每个星期告诉我一件我哥的事。”
霍嘉泽温温漠漠地看着她,眼底有火光闪烁。
黎星艺皱了皱眉,心忖难道是被她激怒了?不肯告诉她事情了?
早知道等拿到消息再刺他……
所幸,在安静少顷后,霍嘉泽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zhàopiàn给了她。
zhàopiàn的主角自然是俞温。
背景很简陋,墙壁是粗糙的灰色水泥墙,窗户是生锈的铁栏杆,窗下一张铁架床,面容苍白的俞温躺在上面,阖着双眼,除了脑袋露在外面,整个身体都被被子盖住。
床头有一个输液架,还有一张小几,摆着七八瓶药。
除此之外,zhàopiàn里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但是却也透露出了不少信息给黎星艺,比如俞温目前还没有受到虐待,所处的环境还算安静,他们有帮他治疗枪伤……
黎星艺紧了紧手指,扭头看向霍嘉泽,他没有其他话要说,看来是不打算告诉她这张zhàopiàn的更多事情,她也就没有白费口舌去问,只道:“下次我要听我哥的声音。”
霍嘉泽垂眸:“好。”
……
后来的每个星期一,霍嘉泽都会如约给黎星艺一个关于俞温的信息。
第一次是zhàopiàn。
第二次是录音。
第三次是一段五秒钟的shipin。
第四次是拍下俞温平时吃的药和食物。
这些都是黎星艺要求要看的东西,霍嘉泽全都满足她。
可能是有了盼头,连带着被软禁的阴霾淡了些许,黎星艺每天醒来就开始期待天黑,日复一日,一个月的时间竟就这样悄然流逝。
二月初这天,黎星艺终于走出了陆公馆,她微微仰起头看着天空,明明和陆公馆内的天空是同一片,可她却是觉得这里的天空要蔚蓝很多。
真不敢相信啊,素来无拘无束的她,居然真的被软禁了一个月……
黎星艺嘴角勾出自嘲,肩膀忽然被人搂住,霍嘉泽道:“上车吧,别让医生久等。”
这就是她能走出陆公馆的原因——今天是她复查的日子。
还是上次那个医生,一番检查后,她欣慰地说:“看来你这一个月养得不错,胎儿的状况已经基本稳定,继续保持这种状态下去,再过两个月你就算安全了。”
黎星艺冷不丁呵笑一声。
这个孩子命还真大,不仅能在野山里活下来,现在居然还转危为安。
……
从医院离开,车子又开回陆公馆,黎星艺贪恋地看了一阵窗外的风景,清淡地说:“医生都说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你还要继续软禁我?”
霍嘉泽握着她的手,拇指的指甲一下一下刮过她的掌心:“能好得这么快,证明让你在公馆里休养的决定是正确的,应该要继续保持。”
啧,说到底就是要继续软禁。
“这还不是归功于谢谢陆少你的悉心照顾。”
黎星艺抽回手,也不强行继续这个没有结果的话题,她早就料到他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她,提不过是随口一提,顺带刺刺他,这会也没多失望,转而道:“我要见朋友。”
自从北城回来后,她第一次提出要见人,霍嘉泽抬头:“哪个朋友?”
黎星艺吐字:“兰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