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牧野亲热的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气喘吁吁地从我唇边抬起头，眉宇间全是不耐烦，暴躁地掏出了兜里的手机。
「他妈的谁啊！」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串没有备注的手机号。
但是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那是谁的电话。
果然，他拧着眉还是接了电话，直接骂道：「你他妈有毛病吧，能不能别烦我了？！」
我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牧野，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有个男的一直跟着我，我好怕。」
陈牧野一怔，看了我一眼，还是烦躁道：「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报警啊！」
说着就在女生的哭声中挂了电话。
「咱们继续。」他像是掩饰什么似的，着急地低下头来。
然而唇齿之间，我却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明明是在接吻，他的眉头却紧锁，好像身体在我这里，心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片刻后，手机铃声又响了。
陈牧野看了看我，还是接起了手机：「我不都跟你说了——」
姜芊小声道：「求求你了，我真的好怕，他一直在跟着我。」
无助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陈牧野猛地直起身子，急道：
「你在哪儿？！」
那边说了些什么，他径直站起身一把捞起外套就要出门。
就在这时，他突然反应过来我还躺在床上看着他，有些尴尬地转过来对我道：
「晶晶，你等我一下，她那边一个女生，不安全。」
说罢没等我回答，他就急着出门去了。
我静静地看着关上的房门，过了一会儿慢慢拉上被子。
这是第几次了？
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跟陈牧野在一起七年，姜芊就纠缠了他七年。
当初我跟陈牧野在一起的时候是高中，那时候我是年级第一，他是年级第二兼校霸，坐我后桌，天天不是扯我辫子就是戳我后背。
然而他也会给我带奶茶，会在我肚子疼的时候给我买暖水袋。
高考结束的聚会上，陈牧野走到我面前，班里所有人都开始起哄。
我还记得少年的面颊泛着红，眼里却落了满天的星，亮得惊人。
「叶晶晶，」他看着我，眉眼间全是笑意，「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我答应他的时候，所有人都笑着，除了姜芊。
她哭着跑出了门，可是没人在意。
姜芊喜欢陈牧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我跟陈牧野打闹说笑的时候她永远都会在角落里盯着他，她会给陈牧野买奶茶，只不过那奶茶总是被他给我喝了。
她会用带着香味的粉色信纸，写成情书塞进陈牧野的桌子里。
可是每次都被陈牧野撕碎扔掉了。
陈牧野不喜欢姜芊，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因为她实在很不起眼。
长得很普通，脸色不但泛黄还都是雀斑，眼睛很小，五官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学习也是吊车尾，总是戴着黑框眼镜穿着宽大的校服在角落里默默地给陈牧野折千纸鹤。
和我们比，她实在太普通了。
当时我以为，姜芊只不过是我们恋爱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插曲。
陈牧野长得好，喜欢他的女生多得可以排长队，这种事情我见得再多不过。
陈牧野不喜欢她，她应该会像其他人一样，很快就放弃了。
但我没想到，她竟然纠缠了陈牧野七年。
从我们 18 岁，到 25 岁，姜芊就像是缠在陈牧野身上的地缚灵一样阴魂不散，她先是跟我们考了同一个城市的大专，天天给陈牧野送早饭。
毕业后又托关系找了一份工作留了下来，不停地给陈牧野打电话，各种大事儿小事儿都要找他。
一开始我不在意的，姜芊对我来说实在没什么竞争力。
陈牧野也确实很烦她，他骂过她，让她滚，拉黑她……
最难听的时候，他甚至骂她：「你贱不贱啊，我说不喜欢你，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你一个女生要点脸行吗，你都没有自尊的吗？！」
可是姜芊却毫不在意，她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找上来。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觉得一切都变了。
我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陈牧野开始不再拉黑姜芊。
他的态度还是很差，却接了她的每一个电话。
我呆呆地看着陈牧野，他好像疯魔了似的，跟我印象中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判若两人。
短短几个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们不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吗？
姜芊说要跳，却半天都不跳，一直在跟陈牧野打嘴仗。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姜芊是个很怕死的人，她每次威胁陈牧野都是嘴上说说，我们在一起那七年她也没少出幺蛾子，每次也都没真的敢去死。
双方就这么对峙了一个多小时，就在我以为事情就会这么结束的时候，意外却突然发生了。
姜芊大概是站得腿太麻了，脚下突然一个没撑住，打了个滑。
「啊——」
在所有震惊的目光中，她尖叫着摔了下来。
两秒钟后，一声闷响！
姜芊猛地摔在了地上。
……
「啊啊啊啊！！」
「救命啊，死人了！」
「快打 120！！！」
围观群众瞬间炸了，陈牧野也惊呆了，反应过来后踉跄着连滚带爬地跑过去。
·120 来得很快，几个医务人员抬着姜芊上了车，红色的灯一路闪烁着带着她远去了。
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个发展。
我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怔怔地跟着同事回去了。
我没怎么发过朋友圈，同事们都不知道陈牧野是我前男友，回去的时候还在啧啧感叹：「那男的挺好看的啊，怎么找了这么个女的，又丑又疯，怎么想的啊？」
另一个同事搭话：「说不定这女的家里有钱呢。」
「那怎么又要分手了呢？」
「嗐，太丑了忍不了了呗，你看见那女的没有，满脸痘和麻子啊，要是我跟她一桌吃饭我都得恶心得吃不下去。」
「人都跳楼了，你说话可积点德吧……」
…
后来的事情，我是听闺蜜说的。
姜芊命大，居然没死。
只是没死也没好到哪儿去，这一摔伤到了脊椎，她高位截瘫，脖子以下彻底动不了了。
简单来说，她瘫了。
陈牧野把医药费垫上，照顾她到出院就忍不了了，要跟她分手。
却没想到姜家人不干了，能培养出这种女儿的家庭能讲理到哪里去。
他们一口咬定是陈牧野把自己闺女害成这样的，要陈牧野拿出三百万来赔偿，还要他照顾姜芊一辈子，跟她结婚。
陈牧野家里不差钱，虽然他毕业后就没跟家里要钱了，但除了这种事儿他父母不可能不出面。
他父母的意思是，三百万赔偿可以商量，但是结婚没门儿！
本来姜芊气死了陈牧野的奶奶，他爸妈就恨毒了她，打死也不可能让她进门的。
更不用说她现在人都瘫了，真要是结婚陈牧野一辈子都毁了，他们更不可能同意了！
姜家却咬死要陈牧野负责，不然就去告他，搞臭他的名声，一辈子不让他好过！
两家闹得不可开交。
「听说陈牧野都快被逼出精神病来了！」
闺蜜忍不住笑：「上次有同学去看他，说他眼神都发直，胡子也不刮了，整个人都木了。」
挂了电话，我心里五味杂陈。
过了这些日子，我已经不像刚分手时那样撕心裂肺地难过了。
后来我才想明白，其实冲淡一切的不是时间，而是习惯。
习惯了和一个人在一起，分开后便像割去了一部分血肉，疼得不堪忍受。
可是慢慢地，那伤口渐渐愈合后，也就习惯了独自一个人，不会再那样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