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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眶陡然又红了几分，耳中嗡嗡作响，好像又回到了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一双黝黑的瞳孔死死盯着顾容祈，眼底的浮起的痛苦几乎要掩饰不住。
顾容祈见状，面色微变，“你怎么了？”
程厘用尽所有理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用一双几乎血红的眸子瞪着他，声音尖锐而沉重，“顾容祈，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顾容祈眉心一拧，一言不发的将她揽进怀里，弯腰勾住她的膝弯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走进屋。
陈惟站在不远处，见状急忙跟上来，却还是晚了一步，吃了闭门羹。
顾容祈的声音沉沉的从门后传来：“立刻去接医生过来。”
屋里，顾容祈将程厘放到沙发上。
程厘身体摇晃了一下，缓缓朝着地上栽去。
顾容祈皱了皱眉，重新坐下将人揽住。
“程厘？”
他低低的唤了一声，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垂眸一看，程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十分安静的靠在他怀里，这显然很不正常。
一直到医生过来，她都没醒来。
顾容祈心底微沉，鹰隼般眼眸一落不落的审视着医生。
医生被他看得心情紧张，越发不敢懈怠，手脚僵硬的替程厘检查身体。
片刻后，他才微微松了口气，语气恭敬道：“沈先生，她没什么大碍，只是急火攻心了。”
“只是这样？”
顾容祈眉心蹙得更紧，回想程厘刚刚的状况，总觉得还有别的隐情。
医生被他问得一慌，不放心又重新做了一遍检测，还是和刚刚一样的结果。
见顾容祈仍不神情冷凝，只好劝说，“我手上毕竟仪器简陋，沈总要是不放心，可以去医院做个细致的全身检查。”
顾容祈点点头，让陈惟送他离开。
别墅里重新恢复寂静。
顾容祈缓缓在床边坐下，注视着昏睡不醒的人，眉头不松反蹙。
如果他记忆没出错的话，三年前她就检查出了癌症，那个电影……是她亲身出演。
那么，时至今日，她的病完全康复了吗？
一深想，顾容祈才猛然发觉，其实她身上还有很多秘密是自己不曾注意到的。
当初，她为什么要伪装出火海丧生？
这三年都是失踪的状态，现在改名换身份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他记忆中隐约残留着对《月光下的你》这个项目的永久停拍的决定，这个项目开启和停滞正好是她出事前后，和她也有不少关联，所以这件事和她现在的选择是否有关。
顾容祈沉思了许久，回神时，外面天色已晚。
他心情复杂的凝望了片刻，缓缓伸出手，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用随身携带的印泥将十根指头的指纹记录下来。
然后又捞起她散落在枕头上的一缕发丝，轻轻扯落一根，装进了密封袋里。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让她没法否认自己的身份。
程厘意识恢复的瞬间，便立刻察觉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她心中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别人。
顺着眼角的余光瞟过去，一个熟悉到几乎刻在脑海里的y身影就那么静静的背对着自己，无声地面对着窗外的夜色。
哪怕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动静，也没有转身的打算。
程厘皱了皱眉，沉默的瞪着他的背影，脑海里浮现出意识消失前，那个男人说的那句话。
他怎么会这么确定自己是……程厘？
难道，他恢复记忆了？
程厘心中冒出一个猜测，顿时心脏一紧，攥着搭在腿上的空调被强行冷静了片刻，才沉着声开口，“我如果答应你接了何若曦的剧本，你打算给我什么？”
顾容祈闻言，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愕然。
虽然他对程厘这位妻子毫无印象，可从过往的资料来分析，她几乎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十是个绝对冷静理智的人……
顾容祈忽地眯起眼睛，心道，是了，一个绝对冷静的人不会同意自己无底线的要求，或许这才是原本的她。
男人缓缓转过身，眼神晦暗的审视她片刻，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回答，“条件你可以随意提。”
程厘扯了扯嘴角，语气玩味：“可我现在似乎并不缺什么，怎么办呢？”
顾容祈闻言，神色倏地冰冷下来。
他冷冷的看了程厘一样，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口走去。
程厘挑了挑眉，心下微紧了一瞬，又重新恢复平静，浅笑盈盈的目送他的背影。
彻底消失在门后之前，男人冷冽如冰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会有的。”
男人语气笃定，似是威胁，又好似只是随口一说。
程厘唇边的笑容僵住，神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
两天后，叶氏出品几部大制作电影审核被卡的新闻上了热搜。
程厘正在收拾新家，接到经纪人电话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顾容祈。
竟然能用这种手段来逼她妥协！
该说一句真不愧是他，失忆之后对她使起手段来更毫无芥蒂了，是吗？
可是，她凭什么要为他和何若曦之间的纠葛买单！
程厘面色蓦地阴沉下来，一抹怒火自胸腔里翻涌，爬上温婉的脸庞，攥在手里的手机传来咔嚓一声裂音，竟是屏幕碎了。
经纪人在电话那头担忧的询问缓缓拉回了程厘的思绪。
她深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才冷声安抚道：“我知道他想要什么，这件事暂时不要和哥哥通气，我来解决。”
说完，她不等经纪人追问，便径自挂断了电话，徒留对面的人一头雾水的思考‘他’是谁。
程厘在一片狼藉的新家的沙发上僵坐了一下午，才下定决心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方似乎早就笃定了她会在什么时候熬不住联系自己，响了不过两三秒便被接起。
“考虑好了？”
“是，我接了，但是……”程厘顿了顿，顾容祈也默契的没有催促。
似乎她提出什么条件，他都可以容许一般。
半响后，她扯了扯嘴角，语气讥诮，“听说沈总当初在程厘的葬礼上撕毁了离婚协议，我的条件就是你到她坟前烧掉那份欠她的离婚协议申请书，然后当着媒体的面，亲口撇清跟程厘的关系。”
此言一出，电话对面瞬间寂静得连根针落下都能听见，男人的呼吸更是几不可闻。
程厘也不出声，就这么隔着一道网线和她僵持。
不知过了多久，顾容祈低沉淡漠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清清，你确定要这么任性吗？”
程厘呼吸一滞，语气却没表现出任何变化，仍是冷冷清清的讽刺，“沈总怕是昏了头了，我可从来都不是程厘的替身。”
顾容祈闻言，轻笑了一声，旋即意味深长的道：“是不是，你说了不算。”
“那什么……”程厘话音戛然而止，忽然想到什么。
下一秒，她的猜测便成了真，“同卵双生可以解释你们的DNA相同，但两个人拥有一模一样的指纹，这是巧合吗？”
程厘倏地攥紧了手机，l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色依然苍白到极点，毫无血色的唇瓣不住地颤抖着。
何以逼我至此！
一滴眼泪无声落下，滴在手背上，程厘似有所觉地眨了眨眼，然后一字一顿的道：“程厘已经死了，我不是她。”
她也回不到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过去了。
……

顾容祈行事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

程厘妥协之后，叶氏被卡的几个项目再没遇上什么阻拦和波折。
何若曦写的剧本正式立项，在网上公布了它的名字——《魇梦》。
一个多重梦境幻想中寻找自我救赎的故事。
经过金牌编剧的重新打磨，剧情已经焕然一新，再也看不见最初递到程厘面前时的空洞狗血。
有沈氏出品这个质量保障在前，之后又连续公布了业内金牌制片人和编剧的团队，程厘将执导该片的消息一出来，圈子里想进这个组的演员瞬间挤破了头。
程厘是目前国际上炙手可热的新锐导演，出演她的电影有一半可能到国际电影节刷脸，是问谁不心动？
一个月后，剧组主创团队抵达影视城，几位主演到齐。
围读剧本的第一天深夜，程厘和编剧讨论完后续的剧情安排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房间休息，在剧组租住的走廊里再次见到了顾容祈。
那天不欢而散的僵持过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从剧本立项到双方合作的消息公布到网上，第一次剧组发布会，程厘都刻意避开了顾容祈，他似乎也有此默契，这还是接近两个月后的第一次见面。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同时一怔，仿佛时间停滞一般，谁也没有动，就那么隔着一段距离无声对视。
十几米，横在他们之间却有种宛若天堑的感觉。
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距离，回想最近发生的种种以及心境上的转变，程厘自嘲般扯了扯嘴角。
或许，无论是用什么方式追赶，他们也永远无法有完全相交的那天吧。
程厘心中微叹，率先停下僵持，转开了视线，强忍着头昏脑胀的不适，缓缓走向自己的房间。
经过顾容祈时，脚步未停，似是随意的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摸出房卡刷开门，正打算推门进去时，身后突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越过她的肩膀覆在她手背上，用力握住门把，将推开一条缝的门重新拽了回来。
与此同时，男人沉稳而不容置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不管承不承认，你都是程厘，我名义上的妻子。”
程厘心脏猛地一沉。
下意识的想要逃离，却发觉这个人已经封锁了自己所有的退路，将她囚禁在了他的身体与门板之间。
明明是暧昧至极的姿势，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只见紧绷与僵持。
程厘秀眉紧蹙，冷冷的凝望着他，声音冷清：“你一定要这样吗？”
男人不为所动，语气沉沉的问：“还要否认吗？”
他有很多方式，可以让她像之前那样，不得不承认。
如非必要，他不想走到那一步，就当是给这段事实上的关系一个面子。
顾容祈眼眸微眯，凌厉的视线透过眼睫的缝隙，不动声色的审视着她，暗暗在心中思索。
程厘他了解他，瞬间便听出了言外之意，眉头蹙得更紧。
她感觉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她没表现出不适，只是继续冷冷的讥诮道：“顾容祈Ns，不要这么幼稚，程厘跟你早就结束了。”
顿了顿，抢在男人开口之前，又迅速补充了一句，“是你自己选择了何若曦。”
顾容祈闻言，神色微一愣怔。
他不记得……
趁他放松心神，程厘猝不及防的出手推开他，飞快地拉开门跑进屋子，然后迅速关上门，如释重负的靠在门上，大口喘气。
即便已经不用面对他的目光，程厘还是无法完全放松。
她莫名有种感觉，他还在门口。
“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死缠烂打了？要是这点毅力用来努力爱上我，会不会……”
她猛的住口，不再去幻想不切实际的‘如果’，平静的拨通酒店内线，投诉自己被不明人士骚扰。
然后，靠在墙上听酒店的工作人员赶来探查情况，顾容祈和对方交涉片刻，被请离开。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程厘挺直的脊背倏然放松。
已经瞒不住了，这次他会用什么手段逼她承认呢？
同一时间，同一家酒店的另一个房间里。
何若曦接到顾寒辰的电话。
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她脸色猛然一变，刷地站起身走到窗边。
隔着朦胧的夜色，看见了路灯下穿行而过的熟悉车辆。
“从安？他怎么……果然是去见她了吗？”
想到顾寒辰的提醒，她面色有一瞬间的狰狞。
“若曦，再不作出选择，你就没机会了！”顾寒辰在电话里谆谆引诱她。
“可是，电影还没拍完。”何若曦眉头紧紧拧着，心中挣扎不已。
一面是她努力不懈多年事业地位攀升，一面是唾手可得的爱情，该怎么选？
察觉到她的犹豫，顾寒辰冷笑一声，残忍的提醒她，“从安的性格你很清楚，以他的原则性而言，一旦确定叶凰就是程厘，哪怕他再爱你，放不下你，也会作出三年前一样的选择。”
何若曦闻言，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她攥紧了手指，深吸了口气，咬咬牙道：“再等等，也许她并不是……”
顾寒辰毫不客气的嗤笑一声，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何若曦白着脸挂了电话，并不知道对面的人并未被自己说服。
“若曦，你终究还是太善良了，不明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道理。”
顾寒辰低声呢喃着，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视线重新落到那张叶凰的照片上，神情阴鹜而狠厉。
“既然你下不了决断，就让我来替你选吧。”
“叶导，怎么了？”助理有些惊讶的看向突然停下来的程厘。
程厘转头盯着来时的路，眉头一点点蹙紧。
这两天她隐约感觉有人尾随自己，刚刚更是感受到一阵强烈的附骨之疽的阴森感，难道是错觉？
她若有所思片刻，面色平静的继续往前走，故作不经意的问助理，“这边的影视城是不是很偏？”
事实上，她在这个影视城拍过两个电影一部电视剧，对这里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但在旁人眼中，她是刚刚回来的‘华裔’叶凰，不应该知道这些。
助理不疑有她的点点头，压低声音和她说了个八卦，“前几年这边还有那种拐卖的人贩子呢，出了两回事才把影视城圈起来了。”
说到后来，她语气变得唏嘘起来。
程厘适时的露出担忧的表情，装作第一次知道的模样，趁机一脸忧心忡忡的建议，“好危险，那还是给剧组安排几个保镖吧。”
助理愣了愣，忍不住劝，“现在已经没那种坏人了，这儿很安全的，而且这方面的预算……”
“以防万一，安全最重要，预算这方面我和制片那边谈。”
程厘直接做了决定，语气不容置喙。
助理还想说什么，但看她一脸坚决，只好作罢。
程厘当天便联系了制片提了安排保镖的事，制片应付着她，转头又将这件事报到了顾容祈那边。
顾容祈听完，剑眉轻蹙，语气微沉：“出事了？”
制片人心脏一颤，忙不迭否认，将程厘说服他的理由原模原样的重复了一遍。
顾容祈眉头微舒，沉吟片刻便有了决定：“照她的意思办。”
打发了制片人，他又唤来陈惟，“若曦最近跟组有没有什么异动？”
程厘不会莫名其妙要提高安全防护，必然是发觉了什么。
然而陈惟联系了放在剧组的眼线之后却向他摇了摇头。
顾容祈再度蹙眉，无端的，心中涌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只考虑了两秒便做了决定：“订机票，我亲自去一趟。”
顾容祈空降剧组探班的事第一时间传遍了剧组。
《梦魇》的主创团队有个年轻小花，家底还不错，能挤进这个组家里也使了不少力气，此刻听说顾容祈要来，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更多在圈子里沉淫已久的老油条，皆知顾容祈的手段，不敢有小心思，而是暗暗将目光放到了程厘和何若曦身上。
一个是未婚妻，一个是与亡妻关系匪浅的妹妹，沈总此刻前来探班，究竟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顾容祈对自己惹出的动静毫不知情。
他十分低调的出现在剧组，没打扰任何人。
当时正在走戏，气氛十分严肃，现场一片忙乱。，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
顾容祈无意引起骚动，干脆找了个镜头之外的地方站定，漫不经心的观察场中情况。
渐渐的，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到了不远处的监视器后面叉腰站着的女人身上。
程厘头发用支笔松松的挽着，反戴了个鸭舌帽，手里拿着一个大喇叭，面色冷肃的盯着监视器，不时举起大喇叭指挥摄像师推镜头特写。
顾容祈缓缓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