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也这样挣扎过,求饶过。」
「可你放过我了吗?」
鲜血落下,掉进早就备好的盆子里。
这样干干净净,不会到处洒。
妹妹露出久违的微笑,我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之后,我们夜以继日忙活了三天。
做成足足三百斤香肠。
「这是什么牙齿?」
唐警官眉目严肃,他用视线警告我别动,然后戴起手套,检查起那颗牙齿。
巨大的慌乱扼住我咽喉,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几眼后,他无语了。
他说:「谭阿婆,这是猪牙碎片 。」
我几近虚脱,连忙道歉:
「人手不够,做得不够仔细,抱歉啊。」
我也是自乱阵脚。
第一批做的香肠早吃完了。
我家做腊肠的手艺,远近闻名。
妈妈祖籍四川,做得一手好菜,她调出的作料一绝,只是她有哮喘,身子弱做不了粗重活,我跟妹妹从小耳濡目染,继承了她的好手艺。
肉是得靠手剁,活人手起刀落剁出来的肉,有机器做不出的口感嚼劲。
妈妈说过:食物与美食,差的就是那口气。
活人的烟火气。
小火炒香干辣椒,冰糖、姜粉、花椒粉产自自家后院的花椒树,一锅肉拌匀,灌入肠衣里。
揭盖子,香气喷涌出,我切开一块,妹妹狼吞虎咽咽下。
她发出满足的叹气。
「姐,是妈妈做的味道。」
最讽刺的是,方大志老婆中间来闹过次,看到腊肠还贪婪地抢走了一批。
余下的,送邻居,自己吃。
风卷残云,一干二净。
送走唐队,妹妹变得精神了不少。
她愿意出院子里晒太阳,恢复沟通,面对旁人的指指点点,她充耳不闻,变得毫不在意。
她大口吃饭,冲我笑。
「姐,原来心情不好,只要多吃肉,就会好很多。」
看她振奋,我才放心。
她好,我才能好。
可很快,诡异的事发生了。
一开始,我嘴上起了很多毒疮,又肿又疼,夜深人静时,胃隐隐绞痛。
方大志仿佛还在,并没有消失。
他在侵蚀我的身体。
妹妹足不出户,每日在屋里复习成人高考。
「姐,我不能再颓废下去,我要重新高考,许呈祥不是嫌弃我不是名牌大学生吗?我要证明,我也可以。」
许呈祥,她的前未婚夫,差点成我妹夫的男人。
他本人说不计较妹妹的过去,但耐不住妈妈抗议,最后分手。
我一分神,碰倒了卷子。
扫到卷面,我呼吸陡然急促。
她根本没做题!
那她每天奋笔疾书在写什么?!
纸上写满了不同人的名字,下笔力气极大,力透纸背,充满恨意。
为首的是方大志。
然后,许呈祥。
但最后的名字,让我遍体生寒。
本子里,出现了我的名字。
谭芮芮。
妹妹原来恨着我。
也是,那晚本来是我要给姨妈送饺子,可忙着跟男友聊电话,才换她去。
妹妹虽然不愿,还是出门了。
我无数次幻想,如果去的是我,是不是会不一样?
也许,妈妈会活着,妹妹也好好的。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这些年,我全心全意照顾妹妹,放弃事业也在所不惜,我读的是医学外科,要有前途必须读硕读博。
可有妹妹,我本科毕业去了私人小诊所,能赚点钱,又能就近照顾妹妹。
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那晚下手时。
我们是一起干的,但妹妹的手压在我手背上。
从始至终。
在刀上留下指纹的,只有我!
浑身被刺骨的寒意覆盖。
我来到地窖,打开工具箱。
那晚,妹妹自告奋勇清理现场,如果是她提前收起了这把刀,那我就是唯一的凶手。
晚饭,我们姐妹面对面吃饭。
很安静,谁都没出声。
直到饭见底,妹妹说:「王爱莲一直在到处打听,找监控录像。」
我知道,那个女人固执泼辣,这样下去,被发现是迟早的问题。
妹妹放下筷子,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我。
「姐,我想要吃腊肠了,新鲜的。」
麻痹感窜上脑门。
我一时分不清,她指的肉到底是什么?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鼓足勇气,对她说:
「敏敏,用那把刀,举报我吧。」
其实我早有准备。
在做出那个决定的瞬间,我就想到了一切后果,世上毕竟没有完美无瑕的犯罪。
肉好处理,骨头难。
我们姐妹面对面坐了很久,仿佛达成某种约定,我拿出一张银行卡。
「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好好备考,钱的话不用担心。」
「姐姐早给你准备好了。」
「密码是你的生日。」
妹妹张了张嘴,眼里晦暗莫测,但很快垂下头。
这时,我接到唐队电话。
我被传唤了。
「王爱莲找到一段监控录像,方大志失踪当晚,你去后山扔垃圾。」
胃更痛了。
异物要破膛而出。
「你家离后山开车要二十分钟,小谭,你到底去那里扔什么?」
我颤颤巍巍开口:「我知道方大志在哪。」
唐队赶回警局时,额头布满热汗,他的神情是那么的错愕。
我木讷地抬起头。
「方大志,就在我身体里。」
我对一切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我妹妹不知道这些,街坊邻居都知道,她有抑郁症,尤其婚礼没了,她更是常年不出房。」
我将练了无数遍的台词讲出来。
「你妹?」
负责做笔录的警察,古怪地重复了这个词。
我生怕他们发现端倪,攥紧了手,点头。
「我妹,谭敏敏,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考试快到了,请你们别打扰她,她原来成绩名列前茅,都是那场事故,她辍学了,现在好不容易打起精神,什么事都不能耽误她考试。」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结住。
尤其唐队的脸上,有一种我没法形容,也从没见过的诡异。
混合了震愕、怜悯、痛心、无奈。
他直勾勾看着我,十万个不忍心,但艰难开口:
「谭敏敏,你压根没有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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