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手之后，她转身要往外走。
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温菀捂着额头连连后退，刚抬头想道歉，就撞进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
而眼睛的主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莫名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
“柠柠……”
温菀狠狠一怔。
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神色警惕。
沈曜看着她的动作，心脏狠狠一抽：“柠柠？”
温菀防备地看向他，也顾不上额头还在疼：“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一瞬间，沈曜如置深渊。
他的耳边再次响起下午沈寻对他说的那些话。
她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沈曜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闷得他呼吸都困难。
他的脑子很乱——就像是你种了一颗橘子树，结果它却长出了樱桃，明明樱桃比橘子更贵，可你却高兴不起来，而是诧异和害怕，因为面前的事实太颠覆认知了。
相处了二十几年的人，竟然只是三个月没见，就忘了个彻彻底底。
沈曜一时间失去了表情，一颗心好像涨大了，紧贴着胸口，每一下跳动都格外清晰。
他是那么想念她，可却再也不能踏出一步去拥抱她。
两人无声地对站了片刻，沈曜缓过神，深吸了口气先往后退了些距离。
短短的半分钟之内，他想了很多。
现在的温菀已经拥有了新生活，他不应该去打扰她。
而她不记得那些让她痛苦的回忆也好，至少她可以过得很开心很幸福。
至于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他能多陪她一段时间，能多弥补她一些也好。
于是沈曜强撑起一抹笑，看向温菀：“你还记得……小时候你们家旁边姓顾的邻居吗？”
温菀眨了眨眼：“记得，你是？”
“我是沈曜，是他们的儿子，但我们很久没有见过面，所以你不记得我。”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从沈曜的嗓子里划过，鲜血淋漓。
但是他没有办法，他除了这样说，再没有理由接近她了。
话落，温菀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原来是你呀……抱歉，我是真的记不住了。”
沈曜的眼底染上一层浓厚的悲伤，却还是要说：“没关系。”
温菀淡淡地笑了笑：“我好像也很久没有见过伯父伯母，他们身体还好吗？”
“很好，他们都很好。”沈曜嗓音干涩沙哑。
但我很不好。
这句话他没有说。
他贪恋地看着面前的温菀：“你呢，你最近几个月……过得还好吗？”
温菀没察觉他语气中隐忍的痛苦，笑着回答：“我很好呀。”
沈曜咽了下喉咙：“那就好。”
那就好，只要你过得好，忘记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开心幸福，别的都不重要。
至于他……他没关系的。
就算他再也没机会解释当初的那些事，再也没机会说出自己心里的痛，也没关系。
只是沈曜不知道，自己该这么做，才能弥补温菀。
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都沉默下来。
这时，一道身影走来：“柠柠？”
两人齐齐看去。
温菀神色更明显的放松：“沈寻，我在。”
沈寻在对上沈曜的目光时微微一怔。
他眉间一凛：“顾先生在这？”
刚问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妥。
果然，温菀眨眨眼：“你们认识？”
诡异的一阵沉默。
沈寻懊悔自己说话不够谨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曜却面色无异地开口：“我是沈医生的患者，所以我们认识。”
闻言，温菀稍稍惊讶：“你也有抑郁症吗？”
说完又觉得这话太冒犯：“我不是要问你的隐私，抱歉。”
沈曜强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
只是那笑容，太僵硬。
他抬眸看向沈寻，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我恰好也在这里吃饭，是巧合。”
沈寻目光熠熠：“那还真巧。”
他自然是不信，上海这么多家火锅店，偏偏就在这一家偶遇。
沈曜却没有心思理会他到底信不信。
他别开眼：“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沈曜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温菀，眸光中情绪复杂不明。
他转过身就抬步离开，一刻也不敢多待。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怕再多看一眼，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他想抱住她，想告诉她自己到底有多想她。
人总是贪心的，也是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的。
看着沈曜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沈寻才收回视线上前去看温菀：“他……跟你都说什么了？”
温菀摇摇头：“没说什么，他就是问我……过得好不好。”
沈寻点头：“回去吧，你离开太久，沈骆还以为你被人拐跑了。”
“好。”
另一边，沈曜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火锅店。
他坐在车上，像是溺水的人被救起，身上被冷汗沾湿了，缺氧似的大口深呼吸。
温菀和沈寻并肩站在一起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现在过得真的很好，脸上有笑容，身边也有人照顾她。
他可以不用担心她，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再打扰她。
可是……可是他还是不能放下，不能就那样和她做陌生人。
这天晚上，沈曜又梦见了那个梦。
场景换了，变成了一个系满红幔、满是喜气的宫殿。
女子凤冠霞帔端坐在床榻之上，而新郎却站在门口迟迟不动。
半晌，她一把掀开盖头，眼眶微红：“阿衍，你是不是不愿娶我？”
阿衍当下便单膝跪地，拱手颔首：“属下不敢。”
“那你为何不来掀盖头？！”公主质问着，但紧攥着红布的手却微微颤抖。
偌大的宫殿中寂静一片，阿衍的唇都抿成一条直线。
好久，他才沉声开口：“依誮柠柠公主九五之尊，非属下一介贱驱可以玷污的。此次赐婚……是公主过于任性了。”
“任性？”公主猛地起身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本公主是为了报答那次救命之恩才向父皇请求赐婚的？”
阿衍不言。
柠柠见状双眸更红：“本公主分明是倾……”心于你。
“公主！”
剩下的话却被阿衍出声打断：“公主，莫要说了。”
两人一站一跪，即使身份已不同，却还是尊卑分明。
站着的不可能跪，跪着的不敢站。
倏地，殿中蜡烛燃尽，一瞬漆黑。
柠柠舒出长长的一口气，声音轻的像是一碰就会破碎。
“罢了，我累了。”
“后来呢？后面的剧情呢？”
温菀用脸颊和肩头夹着手机，手拿着笔在写着什么。
听见编辑的问话，她顿了顿：“后来的剧情还没写呢，你别着急，我不会剧透的。”
“我可是你编辑，我有权知道后续！”吴茜在电话里跳脚。
温菀笑笑，没理她。
吴茜又问：“你突然是哪里来的灵感，这么有看点，我跟你说，这本写完，肯定能大卖。”
闻言，温菀脸上的笑容淡了点。
她沉默了会儿：“没哪里来的灵感，就是最近做的一个梦罢了。”
吴茜没听出她语气中有些异样的情绪：“我就说你有天赋，适合当个作者……”
她的话还在继续，但温菀的手机滴滴响了两下。
她看了眼，发现是唐母打来的电话。
“我先不给你说了，我妈给我打电话。”
说完，温菀挂断，又接起电话：“妈。”
“柠柠啊。”唐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欲言又止，“你今晚有事吗？”
温菀在床上翻了个身：“没有啊，怎么了？”
“是这样的，你顾叔叔顾阿姨晚上想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叙叙旧，你想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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