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凯也是一名无国界医生,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听说了这里的情况赶过来的。
他摇摇头,反问:“我没事,倒是你刚才怎么了?”
闻言,秦端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觉得这里的病情可控吗?如果疫苗迟迟研制不出来,已经感染的人该怎么办?”
孟云凯低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人命天定,我们做医生的只能尽力而为。”
秦端端心底一颤。
他的话和当初封景说的几乎一样。
人命天定,可他们做医生的,不就是该和天做斗争吗?竭尽全力去抢回一个个生命。
这时外面传来声响,有人走了过来。
“这就是安全房,医生换班在这儿休息。”
话声未落,安全房的门被打开,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走了进来。
尽管隔着厚实的装备,秦端端却还是靠着那双星目一眼认出了封景。
四目相对,封景淡声道:“临海市医院外科医生秦端端,久仰大名。”
秦端端一怔。
她知道以前的事瞒不住,但没想到封景会这么快就知道。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PanPan该说什么。
一旁的孟云凯看着两人尴尬的气氛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他走上前,沉声道:“我叫孟云凯,是一名无国界医生,您是?”
“这位是桐城安和医院医疗队的领队,封景医生。”
带着封景一行人进来的人介绍着。
封景只是朝孟云凯点了点头,目光却从未离开过秦端端。
那灼热的眼神像是烈日让秦端端难以抵抗,她刚想开口,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几人以为出现了突发情况,连忙赶了出去。
没想到看到的是一架直升飞机缓缓落地,一个娇小的身影从飞机上踉跄着下来。
秦端端忙跑回安全房拿出一套新的防护服出来朝那人跑去。
然而封景却率先冲了过去,将自己身上的防护服脱了下来套在了来人身上。
直到他把人带回来,几人重新进入安全房。
秦端端怔怔看站在封景身边的女人,终于明白他刚才那么急切的原因。
是她,叶知薇。
叶知薇看了眼秦端端防护服上的名字,笑了笑:“秦端端?原来你也在这儿,真巧。”
安全房内一片寂静。
也不在乎秦端端是什么反应,叶知薇自然地拿过她手里的防护服递给封景,看着他慢慢穿上。
秦端端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心底竟是一股难忍的苦涩。
“你来这儿干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封景拧着眉,语气严肃认真。
叶知薇嘻嘻一笑,也不明说,只道:“许你这个医生救死扶伤,就不许我发善心?我带来了急救物资,都在直升机上,你叫他们去搬下来吧。”
两人之前的气氛算不上亲昵,却让人插不进去。
秦端端看着这一幕,默默垂眸。
她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太多余了。
孟云凯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打转,有些事不需要问就已经能看的清楚。
“换班时间到了,我们过去吧。”他说完,便往外走去。
孟云凯适时的提醒像是将快要溺亡在深海的秦端端拯救了出来,她感激地看着孟云凯的身影,抬腿跟了上去,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封景。
封景看着那连头都不回的人,眉不由拧紧,心底更是越发沉闷。
安全房外,黄沙漫天。
孟云凯看着一直沉默的秦端端,不由问道:“你没事吧?”
秦端端愣了愣,转头看着他护目镜下关切的目光,就知道他看出来了什么,可是她现在真的不想说。
她摇头笑了笑:“没什么,先忙吧。”
这一忙,就是一天。
日暮西沉,天渐渐暗了下来。
秦端端整理完最后一人的血样,正准备送去化验,抬头却看到了几步外的封景。
他正问着当地人的身体情况,叶知薇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看着两人的身影,秦端端的心底狠狠一抽,痛的她眼眶发红。
而一旁其他医院医疗队的医生之间的话就像滚烫的岩浆灌进了她的耳内。
“安和医院的傅医生真幸福,出来援助妻子都跟着。”
“可不是,哪像我老婆是护士,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羡慕和无奈的叹息让秦端端的心一沉。
闻言,封景眼眸微暗。
阻止不了吗?
如果他给秦端端足够的安全感和信任,她是不是就不会提离婚,也不会选择留在那儿。
如果他早些将两人的矛盾解开,他们是不是还能一起工作,甚至共度一生。
封景阖上眼,艰难地吞咽着满心的苦涩。
叶知薇目光落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手不觉攥紧:“秦端端……是你妻子吗?”
封景摩挲着戒指,满目悲凉:“嗯。”
他第一次在医院里,对外人承认了他和秦端端的关系。
但心中升起的悔意却像根根钢刺扎进了空落落的心底,让他难以承受。
叶知薇紧咬着下唇,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满心的失落。
难怪那天晚上秦端端会问她那样的问题,她还自以为是的说出了那样的话。
然而再想起之前自己在秦端端面前和封景那么亲密,一种羞耻感漫上了叶知薇的心。
她红了眼,哽声道,“对不起。”
闻言,封景怔了怔。
或许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
他对不起秦端端。
他让她一个人承受着瘟疫的折磨,甚至孤独的死在了国外。
封景泛白的唇弯了弯,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他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踉跄着朝病房外走着。
“廷川!”叶知薇忙扶住他,劝道,“你现在还很虚弱,得休息会儿。”
封景抽出手,通红的眼中带着无所谓:“我就是医生,知道该怎么做。”
叶知薇的手僵在半空中,明知道他心里想的是秦端端,但还是忍不眼泪。
可她凭什么去伤心。
封景和秦端端是夫妻,她差点成了第三者。
秦端端为了救人牺牲自己,她又凭什么去争……
家门外。
封景迟迟没有进去,他扶着门框,根本无法提起回家的勇气。
直到天渐渐黑了,他才打开了门。
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在余晖最后的光芒中,整个客厅昏暗的分外苍凉。
每个桌面和角落都已经落了一层薄灰,阳台的绿萝已经枯死,凋零的叶子四散落在地板上。
一阵带着热气的晚风从厨房没关的窗外吹进来,卷起冰箱门上不知道贴了多久的一张便利条。
封景黯淡的眸子闪了闪,俯身将脚边的便利条捡起。
——冰箱里有牛奶,记得热一热再喝——
字迹娟秀,只是最后一个字留下一个深深的墨点。
好像留言的人在思考或者犹豫什么。
封景看着这小小的一行字,干涩的眼眶一热。
他慌忙仰起头,强忍着疼痛将眼泪逼了回去。
将便利条小心地放进口袋,迈着沉重的腿走进了房间。
蒸笼一般的温度让封景再次想起依誮了那天的火,那把将秦端端燃成灰烬的火。
他颓然地坐到床上,微颤的手缓缓抚着床的另一侧。
明明热的让人喘不过气,但他却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冰凉从他掌心传到心里。
封景用力地吸着气,想要摆脱这致命的窒息感,可不仅没能逃离,眼泪反而如雨落下。
消瘦的手紧紧握起,攥的床单翻起了褶皱,如同那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呜咽的哭声充斥在整个房间,封景含泪望着墙上那婚纱照。
天边的最后一丝光芒消散在蓝黑色的夜空,也黯淡了照片中秦端端的笑容。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满屋的悲戚。
封景一怔,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眼前的人让他心底一抽。
那张让他快要被思念折磨崩溃的脸上漾着暖暖的笑容,秦端端就这么站在了他的面前。
“蔓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