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够不够?”
租船店的老板正在摁下报警电话的手一顿,诧异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
凌晨三点半他店铺的大门被人敲得巨响,抬起卷帘门,门外的男人张口便说要租船看江。
这要是没点病,谁能信呢?大半夜的看江?
老板怒气冲冲地骂了他一顿,让他有病就去医院治。
可是许清屿执拗地像头牛一样,抬着他的卷帘门硬是不让他回去。
老板忍无可忍,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许清屿就说话了,十万,够不够?
见老板呆滞着不动,许清屿以为他是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十万,你带我在江上转两圈,我给你十万。”
老板终于回过神:“你别是拿老子寻开心吧?”
许清屿不再废话,拿着手机扫了墙上的支付码。
几秒后,老板的手机响起清晰的声音:“到账,十万元。”
“现在可以了吗?”许清屿收起手机,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确认了手机里的余额之后,老板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那了,抬脚就去开船:“可以可以,这位老板,转几圈都行。”
许清屿跟在他身后,想起什么,说:“要最大的船。”
“好,好。”租船老板一瞬间困意都没了,连忙向船上跑去。
十万块,他得转多少圈才能赚到啊?这样的冤大头,不坑白不坑。
许清屿走上船,老板还特意把船上的小LED灯都打开了,五颜六色,一闪一闪的,正是云徽当初喜欢的那些。
他站在甲板上,看着波澜不惊的江面,在船的冲击下荡起层层波纹。
“徽徽,你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很快飘散在风中,化成无数碎片,零散地飘向天际。
转了两圈之后,老板探出头扯了嗓子问:“这位老板,还转吗?”
许清屿的思绪被扯回来,他看了眼老板,片刻才摇摇头。
再美丽的景色,他自己看也是没意思的。
下了船,他拎着那一袋子啤酒离开,租船老板还在身后热情地送他:“这位老板,有空您就来,我绝对第一个接待您呐!”
许清屿没理,觉得身心俱疲,又在路边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回家。
打开家门,酒味儿扑面而来,他走进去,“哗”的一下拉开窗子,冷风就吹进来,一下子灌了满屋。
许清屿倚在沙发上,从袋子里拿出啤酒,两个手指一用力就打开,仰头便喝了半罐。
其实在这几年之间,他都没有喝过酒,因为酒精会降低他的反应能力和记忆力,不利于他的工作和专业能力。
他几乎已经忘了,酒精麻痹神经的那种感觉。
就像现在,他身体微微发热,头脑的意识渐渐涣散,但是他可以暂时忘却云徽离去的事实。
十二罐啤酒下了肚,许清屿胃涨的难受,打个嗝都是酒臭味。
但他不在意,身子向后倒下,就躺在了沙发上。
窗外的天色似乎渐渐开始发白,那光刺痛了他的双眼,他半眯起来,困意就席卷。
许清屿闭上眼睛之前,看见眼前一片大亮。
而那光亮之中有一道身影,不知道是谁站在那里。
可他觉得熟悉,于是拼尽全力睁着眼睛,想要看清光芒中那人的面容。
是不是你,徽徽?是不是你回来了?
我照顾不好自己……你是不是担心我,便回来了?
徽徽,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2010年,12月。
“许清屿,你去哪儿?”室友瞧见收拾整齐的许清屿正要出门,开口问。
“去图书馆。”许清屿抓起双肩包,回道。
室友点点头,又说:“外面雪还没化,可小心点。”
“知道了,走了。”许清屿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
不是室友太唠叨,而是他们学校一到下雪天,去图书馆的那条路上就有无数个人摔倒,至今都没找到原因。
许清屿在食堂买了两个包子,在路上几口吃完,将袋子丢进了垃圾桶。
图书馆没有空调,即使到了期末,这种天气去的人也很少了,基本都是在寝室复习。
许清屿的室友本来也很不解他为什么一定要去图书馆,他给出了一个很有道理的理由:寒冷使人清醒。
走到图书馆那条常摔倒的路上时,许清屿放慢了脚步,稳稳地走过去。
但就在马上就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身后蓦地响起一个声音:“哎呀——”
许清屿暗道不好,想着可能是有谁要摔了,肯定会牵连他。
他刚这么想完,身体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脚腕就被踹了一脚。
失去支撑力,许清屿脚下一滑,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沉重一声闷响,许清屿的背部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他皱着眉保持了这个姿势几分钟,才稍稍缓过劲,张开眼去寻找那个罪魁祸首。
但一睁眼许清屿就愣住了。
只见他的身边坐着个女生,带着白色的围巾,将自己的脸严严实实地遮了一半,眼睛里倒是满含着愧疚。
见他睁眼,女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许清屿的心里浮现出个想法,刚刚他一动不动的时候,这女生一定是以为他摔死了。
女生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紧闭着眼睛说:“对不起对不起,这里太滑了,我不是故意的。”
人家都真心实意地道歉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揪着不放吧?
许清屿刚要开口,被女生打断。
“你没事吧?你有没有事?你没有骨折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许清屿捂住额头,他的背似乎是不疼了,不过怎么这头有点疼呢?奚刖
女生却会错了意,又紧张地叫起来:“你你,你头疼吗?不会是摔傻了吧?这可怎么办呀?”
“停。”许清屿伸出手拦住了她没说完的话,“我没事,死不了。”
说完,他站起身,大步地离开了那个危险之地。
到了图书馆,他坐在窗边,从书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本法典,翻到昨天背到的地方,接着开始复习。
过了还没五分钟,他的对面坐下了一个人。
但是他没在意,图书馆本就是公共的地方,就算这里人不多,别人想坐哪里都是自由。
引起他注意的是进入余光里的另一件东西——白色的围巾。
不过强大的自制力还是让他一瞬就回到了一条条条文中,背的十分投入。
许清屿背到第六条时,对面的人站了起来,没半分钟,又回来坐下。
第八条时,对面的人又站起来,半分钟后又回来。
直到他背到第十二条的时候后,对面的人已经是第五次站起身。
许清屿有些烦躁,他彻底放弃了背诵,抬起头抱着双臂好以整待的等着那人回来。
他喜欢这个位置,不想换,所以要么就就是对面的那个人换位置,要么就是她别动的这么频繁。
那道白色的身影终于回来,还在看见他直起身子之后愣了一下。
许清屿抬眼看她,愣了一瞬,想起这双眼睛不久前才刚刚见过。
但他还是皱紧了眉说:“这位同学……”
女生脸上微红,直接接过了他的话:“我叫云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