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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鸣裕怔了一下，随即回答：“是，傅学长。”
傅成津打转方向盘：“喜欢江姒？”
这个问题，让霍鸣裕耳尖瞬间通红。
他更加紧张，视线飘忽乱转，不知道该看哪里。
江姒皱起眉，语气带着警告：“小叔！”
然而下一秒，霍鸣裕的声音就响起：“是，很喜欢。”
他坦然的语气让江姒顿住。
也让傅成津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瞬收紧。
车厢里重新归于寂静，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直到车子到达餐厅门前。
傅成津停下车，漆黑沉寂的双眼从后视镜里看向霍鸣裕。
冷淡的嗓音中夹带着嘲讽：“你觉得你配得上她？”
话音落下，车厢里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仿佛一片死寂。
江姒先回过神，莫名其妙地看着傅成津：“小叔，你在说什么？”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咄咄逼人。
傅成津不冷不热地瞧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下了车。
江姒转头去看霍鸣裕，只见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唇，轻声开口：“霍鸣裕，我小叔他……”
霍鸣裕对她笑了笑：“没关系，我知道傅学长是为了你好。”
江姒看出他的笑很勉强，但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最后只能轻轻开口：“我替小叔，对你说声抱歉。”
霍鸣裕沉默的摇了摇头，打开车门下了车。
两个人走进餐厅时，包厢里一片欢声笑语。
江母、傅夫人、还有傅暖暖和明晟都在。
刚坐下，江母就拉着霍鸣裕聊起来：“小霍是吧？暖暖刚才和我说你是学建筑设计的，现在有自己的工作室？”
霍鸣裕有些心不在焉：“是，不过就是个小工作室。”
江母笑起来：“姒姒是学服装设计的，你们俩在一起肯定聊得来。”
“妈。”江姒有些无奈地喊了声，“都说了我们只是高中同学。”
江母瞥了她一眼：“现在是高中同学，以后可说不定。是吧小霍？”
霍鸣裕脸上微红，但没有回答。
安静中，傅成津搁下茶壶，瓷器在玻璃上发出清晰的一声。
他抿了口茶，淡淡地看过去：“霍先生家里是做什么的？”
霍鸣裕的脸色当下便僵了半分。
他倏地就想起了不久前，傅成津在车上最后问他的那个问题——
“你配得上江姒吗？”
沉默片刻，霍鸣裕垂下眼眸，犹豫着说：“我家里……”
江姒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转头看向江母：“妈，菜已经上齐了，让客人饿肚子不好吧？”
母女连心，江母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招呼道：“对，大家都先吃饭吧，不然菜凉了不好吃。小霍，别客气啊。”
霍鸣裕强撑着笑：“谢谢阿姨。”
食不言寝不语，两家人都没有吃饭说话的习惯，包厢里安静一片。
傅暖暖看着霍鸣裕木讷的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是多好的表现的机会啊！
她偷偷拿出手机给霍鸣裕发了条消息：“你怎么也不知道给姒姒夹个菜，还想不想在姒姒妈妈面前留下好印象了？”
霍鸣裕看到消息，视线却在江姒和傅成津之间打了个转。
犹豫片刻，他终是拿起了公筷。
霍鸣裕夹了只虾放进了江姒的盘子里，浅笑着说：“多吃点。”
傅暖暖一怔，连忙焦急地给霍鸣裕使眼色。
但很显然已经是晚了。
只见在场的人除了傅暖暖的老公明晟，都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而江姒看着那只虾，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霍鸣裕不明所以，刚想开口问怎么了。
却见傅成津突然伸筷将那只虾夹走，然后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他看向霍鸣裕的目光淡漠凉薄。
“江姒海鲜过敏，你不知道？”
江姒……海鲜过敏？
霍鸣裕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脸色更是差的不能看。
他口口声声说喜欢江姒，却连她海鲜过敏这件事都不知道！
不知道该怎么补救，霍鸣裕懊悔低下头：“抱歉……”
发生这种事，是江姒没料到的。
她出声安慰霍鸣裕：“我们之前也不熟，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别放在心上。”
霍鸣裕却将头低得更深。
半晌，他突然站起身，声音有些空洞：“江阿姨，我想起我还有些事要忙，今天……谢谢您邀请我。”
说完，霍鸣裕甚至没有等江母说话，就离开了包厢。
一时间，气氛说不出来的怪异。
而傅成津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眼底凝着微凉的寒意。
他将虾皮剥掉，放进了傅暖暖的碗里。
看着傅成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江姒心底压抑的情绪有些忍不住了。
不管霍鸣裕喜不喜欢她，总不该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难堪。
江姒深吸了口气，紧紧盯着傅成津。
“小叔，你太过分了。”
“过分？”傅成津动作一顿，清冷的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你海鲜过敏难道不是事实？”
江姒咬了咬唇：“你一直在给霍鸣裕难堪，不是吗？”
见两人似乎要吵起来，江母连忙拉住江姒：“姒姒，你怎么和成津说话的？”
傅夫人也训道：“成津，你怎么回事？”
傅成津深深地看了眼江姒，而后淡淡收回视线：“江阿姨让我帮她考察，我觉得霍鸣裕不合适。”
江姒赌气的开口：“既然是给我找男朋友，合不合适只有我知道。”
“江姒。”傅成津的脸色愈发阴沉。
“好了好了。”江母打断两人，“姒姒，成津是为了你好，而且我也觉得小霍那个人性格有点太内敛。”
江姒没再说话，只是心底还有些闷堵。
吃完晚饭，江姒跟着江母离开。
路上她收到傅暖暖的消息：“姒姒，其实是我让霍鸣裕给你夹菜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都是我不好。”
“不怪你。”江姒回复。
那么多道菜，海鲜只有鱼和虾，偏偏霍鸣裕就去夹了虾。
能怪谁呢？
回到江家洗了澡后，江姒打开了霍鸣裕的聊天框。
可犹豫了很久，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退出了聊天页面。
刚要关掉屏幕，江姒瞥到傅成津的头像。
她鬼使神差地点进他的朋友圈，里面意料之中的什么都没有。
头像是黑的，背景也是黑的。
和他这个人一样，冷冰冰。
但没继承傅氏集团之前的傅成津，并不是现在这样的。
江姒突然就想起傅成津十七岁参加高中篮球比赛的那一天。
那天很热，只有她手里的冰水沁凉。
篮球场上的几个男生中，傅成津无疑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中场休息时，江姒还没站起身，他就被好几个女生给围在了中间。
但他没接她们的水，而是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了江姒的面前。
傅成津背挡着阳光对她笑：“暖暖没来？”
江姒把水递过去，轻轻摇了摇头。
有队友调侃着问傅成津她是不是他的小媳妇。
被他皱着眉警告回去：“别乱说，领居家小孩，和我小侄女一个辈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当时的江姒心底莫名酸涩。
篮球赛结束，傅成津带着她往回走。
江姒却突然停下脚步，紧盯着眼前那人干净帅气的背影问——
“我能一辈子跟着小叔吗？”
倏地震动的手机扯回了江姒的思绪。
她回过神，打开微信。
意料之外竟是霍鸣裕发来的消息。
“江姒，我有话和你说，明天可以见一面吗？”
晚上发生的事让江姒有些愧疚。
她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好。”
翌日，下午两点。
江姒走下出租车站定，抬眼便看见门牌石上鲜艳的大字——
樱育高中。
青春时代的回忆扑面而来，一时间，江姒心中有些感慨。
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身后传来霍鸣裕的声音：“江姒！”
他走近，歉意地笑笑：“我迟到了。”
江姒摇头：“正好两点，我也刚到。”
此时正是二月份，高中学生们还在放寒假，校园里寂静无声。
两人并肩走进大门，往前便是一座人工喷泉，但里面却根本没有水。
霍鸣裕淡笑：“我们上学那阵，这个喷泉就没喷过水，现在还是这样。”
“是啊。”江姒跟着笑了笑，“就是个摆设。”
走过喷泉，是一圈四百米的操场。
跑道的中间是假草丛和足球场。
走上操场，霍鸣裕侧眸看向江姒：“我记得那时候你最怕的就是体测，每次跑完八百米肯定要被扶去医务室休息半天。”
江姒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女，脸上没有半分羞赧：“体能差劲，也是没办法的事。当年为了让我顺利过考，我小叔还……”
声音戛然而止。
江姒敛了半分笑，没再说下去。
霍鸣裕也收回目光，两人继续往里面走。

教学楼看上去除了变得有些旧之后，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走上五楼，最尽头的教室就是两人曾经的班级。
门没有锁。
推开门的时候，正好一阵风从窗口吹过来。
江姒发丝都被扬起，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好多年前。
那个单纯天真，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的高中生涯。
霍鸣裕也是同样的感觉。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身边的女生，心脏在胸口中不受控制地乱跳。
走上讲台，霍鸣裕拿起一根粉笔笑起来：“江姒，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班主任？他最喜欢拿粉笔头打人。”
江姒笑着点头：“当然记得。”
霍鸣裕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你还记得……自己坐在哪里吗？”
没多想，江姒走到曾经的位置坐下。
刚坐好抬头，就见霍鸣裕也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而后，他将头向后偏转四十五度，正对上了江姒的双眼。
霍鸣裕已经数不清他这样偷偷地看过她多少次。
江姒看着他，身形一顿。
两人都没说话，空气安静地只剩下风声在耳边环绕。
很多年前的霍鸣裕，心中的梦想不是要考上多好的大学，而是希望能有一天，可以站在江姒的身边。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
沉默了半晌。
霍鸣裕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开口：“江姒，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个很自卑的人。”
“你太优秀太美好，所以我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
“高中之后我就再没有过你的消息，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八年，能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我以为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霍鸣裕扯出抹笑，满是苦涩，“但……现在的我还是根本配不上你。”
江姒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霍鸣裕。
她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他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那个，明知道可能会得不到回应，还执着地喜欢着傅成津的自己。
她抿了抿唇：“霍鸣裕……”
但霍鸣裕没有让她说完。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江姒面前，仰头看着这个他喜欢了好多年的女孩：“但是江姒，我还不想放弃，我想要继续追上你的脚步。”
“你……能不能等等我？”
这天之后，江姒再没见过霍鸣裕。
后来才知道，他出国了。
而在工作室的装修全部竣工后，江姒也重新投入了自己的事业。
开业那天，江家和傅家的人都来了，就连傅暖暖的儿子都被她抱了过来。
一众人走进工作室参观，傅暖暖拉着江姒走在最后面小声问：“所以你怎么回答霍鸣裕的？”
江姒顿了顿：“我没有回答。”
“啊？”傅暖暖惊讶地叫了声。
好在几个长辈的注意力都不在她们这里，并没有看过来。
江姒无奈地看了傅暖暖一眼，傅暖暖又压低声音：“那你这算是拒绝，还是默认要等他啊？”
还没等到回答，江姒突然瞧见余光中走近一道身影。
下意识转头看去，是傅成津。
傅暖暖连忙站直身子：“小叔，你怎么来了，公司不忙吗？”
傅成津双眸清冷：“下午的事都推掉了。”
话外之意，他是专门腾出时间来庆祝她工作室开业的。
江姒看着他的侧颜，眼前倏地浮现出那天在高中学校墙上看见的“往届优秀学生榜”。
傅成津是当年高考的理科状元，江姒是五年后的文科状元。
期间樱育高中再没出过什么优秀学生，两人的照片竟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被放在了一起。
十八岁的傅成津，十八岁的江姒，照片贴在红色底面上，像结婚照一样。
那天，江姒看了很久。
傅成津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个礼盒。
他伸出手递给江姒：“开业礼物。”
江姒顿了顿，接过轻轻说了声：“谢谢小叔。”
拆开来看，是最新款的绘图板。
江姒有些出神。
从小到大，傅成津送过她很多礼物，每一样都是她喜欢或者需要的。
这次也不例外。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江姒心里蔓延。
江母在这时走了过来。
看见这一幕，她笑着说：“还是成津有心，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没准备礼物。”
“应该的。”傅成津对江母礼貌地微微颔首。
“姒姒，”傅夫人拉起江姒的手，柔声道“你还想要什么，奶奶给你买。”
江姒正要摇头，江母却先开口：“她呀，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个男朋友。让成津赶紧帮着找个男朋友吧。”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姒的身上。
傅暖暖觉得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上前一步准备转移话题。
但就在她刚要动的时候，江姒开口了。
她把傅成津送的绘图板放在桌上，清浅一笑：“是该找个男朋友了。”
傅暖暖怔住了，但四肢更僵硬的人是傅成津。
他紧盯着江姒，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但他心里颤栗了一下，因为江姒期待的表情竟不像是假的。
这种要失去什么的感觉，傅成津三年前体会过一次。
傅暖暖怔怔地问：“姒姒，你怎么突然就想……找男朋友了？”
江姒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所有情绪。
“我这么大都没谈过恋爱，期待不是很正常的吗？”
傅成津冷冷出声：“感情不是儿戏。”
江姒看他：“小叔给我找的男朋友，想来一定是最好的。”
两人的视线缠在一起片刻，傅成津先挪开了视线。
他没再说话。
江母高兴又欣慰，拍了拍江姒的肩膀：“这就对了，你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见江姒松口，傅夫人连忙顺势去催自己的小儿子：“你呢，你什么时候才能带个女朋友回家？”
傅成津的喉结轻颤了下，谁都没发现。
他不露痕迹地撇开眼，这副模样落在傅夫人眼里就是无声的反抗。
但他却是淡声回道：“我不急，等姒姒嫁出去……再说吧。”
在所有人听来，他的声音依旧平稳，让没有喜怒哀乐。
但只有傅成津自己知道，他在极力地克制着慌乱。
江姒的心莫名一颤。
她没有去细究原因，唇边笑意说不清是淡了些还是浓了些。
“那就，麻烦小叔了。”
两家人陆续离开工作室。
傅成津将傅夫人送回老宅之后，又返回了公司。
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可他坐在办公室里，始终心不在焉。
江姒那期待的表情在傅成津眼前不断重复地上演。
她说，她想谈恋爱了。
傅成津心底的躁意愈来越浓，他搁下钢笔，打开身侧上锁的抽屉，从最底下抽了张照片出来。
照片上，江姒和一个男生走在帕森斯学院的林荫路上。
她笑颜灿烂，微微侧着头看向男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有趣的话题。
是，傅成津早就知道江姒这三年的去向。
在傅暖暖第一次飞往纽约，去找江姒的时候，他就知道。
于是他也去了。
隔着很远的距离，远远地看上一眼，就离开。
直到撞见照片上的这一幕，傅成津再没去过帕森斯。
当时看见江姒和一个男生并肩亲密地走在一起，傅成津的心脏仿佛被一把冰冷的利刃刺穿。
他压抑的情感叫嚣着想把江姒从别人身边抢回来。
但理智终究打败了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