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虞宁的事,郁烬没让我出面,他说若他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我就该换夫君了。
的确,我亲自出马岂不是给她脸了,我让她连靠近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郁烬说当日在围场,孟虞宁对他说了许多古怪的话。
要拯救他,要陪伴他,要跟着他君临天下。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说拯救谁?
摄政王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天下间有几人能承受的起?
我让郁烬带话给小皇帝,多多给孟虞宁赏赐。
连续多日,源源不断的恩赏搬进了孟虞宁的住处。
郁烬拿着玉簪为我绾发,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便扔了簪子,一下一下用手摸着我的头发。
「姲姲玩够了么。」
我眨了眨眼,巧笑嫣然:「没。」
几番天大的恩赏后,孟虞宁终于飘了,露出了一个致命的马脚。
她竟敢主张废除「君权神授」。
为了巩固政权,君主常自称“受命于天”来管治世人。
而她却说:作为人民只可遵从君主指示,不能反抗,这种事情是不对的。
应该君民一心,众志成城。
这番言论经人散播进朝堂。
没想到朝中大臣真有人信奉追捧,他们还暗中推行至民间。
消息传得飞快,结果百姓却担惊受怕。
这是什么话?感觉有点鼓动天下谋反的意思。
他们是不愿意造反的,种地过日子吃饱饭、传宗接代才是最大的追求。只有在走投无路时,人才会铤而走险。
这话传进我耳朵里时,我斜倚着手腕,「新朝初立,人心不稳。」
我只一句话,摄政王就抄了几个大臣的宅子。
杀了三天才杀干净。
天下人算是看明白了,孟虞宁再这么继续折腾,所有人都跟着遭殃,现在这不就是,报应来了?
血的教育,人就知道畏权了。
舆论变得很快,受世人爱戴的孟虞宁从云端之上狠狠摔下,万人唾骂。
恐跟她沾了关系,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家家户户都做了一个挂着孟虞宁名字的稻草人,平时就拿烂菜叶打。
连丧家之犬都没事儿咬「孟虞宁」两下。
说到底,我还要感谢孟虞宁。
要是没有她,我上哪抓到那几个在犄角旮旯里揣着谋逆之心的乱臣贼子呢。
她受不了千夫所指,红着眼睛入宫找太后撑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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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探来报说孟虞宁可怜巴巴,向太后哭诉:「若要我道歉,不如让我去死!而且我没有鼓动天下人造反的意思,我只是想让百姓觉得摄政王很亲民,更好的归顺罢了。是那个叶扶摇自己胡乱揣测,说什么谋逆造反的……我可是正妻啊,她凭什么踩在我头上!」
估计这句话戳中了太后的伤口,她还是皇后的时候,没少忍受各路妃嫔的蹦跶。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宫里便来人宣我进宫。
我称病没去,打发了太监,谁知道太后亲临了。
我行了礼,太后把我的手握住,冰冷的金护甲嵌在我肉里,生疼。
「虞宁她知道错了。」
我对上太后那双含笑的美眸,「扶摇说了不算。」
太后笑道:「扶摇啊,摄政王最听你的了,我命虞宁将管事大权交还给你,此事就作罢吧。」
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的手背,就摆驾回宫了。
而孟虞宁被太后降旨,跪在门前,等她被丫鬟搀扶回去的时候,腿已经走不了路了。
太后话已经说到那份上,孟虞宁的命算是保住了。
孟虞宁为了挽救自己的名声,拉了她那「梦中仙人」当垫背,说是梦中仙教她说的,不是她本意。
她这场闹剧以他爹孟丞相向我一拜三叩为收尾。
但他可不是为了孟虞宁,而是为了他自己。
孟丞相本是一介贫苦书生,后来金榜题名,步入仕途,一步步艰辛爬到高位。
可孟虞宁一番言论颇有大逆不道的谋反嫌疑,惹怒了以我叶家九王府为首的世家贵族者们的根本利益。
孟家就算如今贵为丞相,但对于百年根基的王权门第来说,亦如蚍蜉,渺小得不值一提。
他再不跪下谢罪,明日孟家就会被王权贵族们连根拔起,祖坟都给他推咯。
至于他的好女儿,恐怕死一百次都不够。
我想这回,天真的孟虞宁大概懂得怎么好好活着了吧?
三月三,上巳节。
小皇帝与太后邀请群臣进宫赴宴。
孟虞宁自然也在其中。
她一直被软禁在自己院中,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出来。
为了今日宴会,她费尽心力地打扮自己,生怕被人抢了风头。
俗话说得好,越没什么越显什么。
孟虞宁这身装扮,打眼看去,没半点贵重,还杂糅了几分说不清楚的庸俗。
恨不得所有金饰都挂在身上,俗不可耐。
与我交好的皇族,贵族聚拢在我身旁,连连问我孟虞宁是不是精神有异。
自始至终,孟虞宁都刻意与我保持距离,偷瞄我的眼神也没来由的心虚。但记恨的表情在脸上显露无疑。
有三个与太后亲好的贵女朝她围了过去,四人相互见礼,就开始说悄悄话,也不知她们奉承了孟虞宁什么,竟哄得她开怀大笑。
后来有世家女告诉我:「听说那几个小门小户想巴结孟虞宁,一口一句摄政王妃,把她捧得开心极了。」
原本宴席吃得好好的,孟虞宁突然拦下上菜的宫女,倨傲吩咐:「摄政王最喜那道菜,拿过来吧。」
满朝文武齐齐抬头。
孟虞宁全然摄政王妃的派头,将那碟小菜放在了郁烬的桌前。同时命人撤走一盘芜菁,「记住了,摄政王不吃芜菁。」
宫女吓得脸色发白,连连称是,伸手端走郁烬桌上那盘芜菁。
然而她话音刚落,我夹起我盘里的一块芜菁,递到郁烬嘴边。
「这芜菁烹之有味,你尝尝?」
全场倏地死寂。
孟虞宁盯着我,眼底浮起一抹狠色:「摄政王年少出被困穹顶山数日,以芜根饱腹,而后见到此物便胃疼难止,你怎么……」
郁烬一语不发,微启薄唇,在孟虞宁的喋喋不休声中,就着我的玉筷,将那块芜菁慢慢吃掉了。
「的确不错。」
「那再吃点。」
我默默将小半盘芜菁都倒入了他的碗中。
众臣小心翼翼盯着摄政王脸色,却发现他只勾唇而笑,便欣然接受,一筷一筷全部吃下。
孟虞宁看向郁烬的眼圈渐红,一副心疼的模样:「侧妃,我以为你是贴心照料摄政王的,没想到你竟全然不顾他身体的吗? 」
我支着下巴,平静地开口:「我与摄政王幼年相伴至今,穹顶山之困时我就在他身边。怎么,你的仙人在梦里没告诉你吗?」
孟虞宁瞳孔微缩。
我冷凝她,说:「他的喜好,我记得比你真切,真切百倍。」
随后,我斜眸瞥向在一旁用喝茶掩饰却在静静倾听的太后。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锋利,太后及时出来打圆场,之后就把孟虞宁叫走了。
后来她们二人再未归席。
我想,太后应该也不敢回来了吧。
因为年陷害我与郁烬困于穹顶山差点双双殒命的奸人,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