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我们的小摊都有闹事的人来捣乱,不是街头恶霸就是地痞流氓。
我好几次都看见桃枝在远处得意地看着我们小摊被掀翻的窘态。
娘亲回去哭诉,哥哥甚至不相信裴冰兰一朝得意后居然是如此忘恩负义。
但是娘亲也不会说谎。
哥哥喃喃道:「难道一直以来是我错看她了。她回丞相府之前曾与我说,之欢你瞧不上我们这个地方,说这里都是卑贱的贫民,我答应她只有她一个妹妹,才对你有些隔阂,如今竟是我错了。」
我一脸冷笑道:「我不但没说过这话,我还可以告诉哥哥,她在丞相府是如何说的。」
正好,我把裴冰兰当时在丞相府里的话也如数说了出来,在她眼里,这就是个充满着鸡鸣狗盗的乞丐窝,到处都是蟑螂和臭虫,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很喜欢这个家,爹娘哥哥都对我很好,比起冷冰冰的丞相府,我更愿意和亲人在一起。」
哥哥喟叹了一声,摸了摸我的头。
爹叹了口气道:「那么以后便各得其所,不来往就是了,可我们从没对不起冰兰,她为何要做得这么绝?」
我知道为什么,因为她一朝得势,便自然想炫耀。
她恨我,因为我她错失了十多年的荣华富贵。更恨沈家,恨沈家贫穷卑贱,让她自卑地活了那么多年。她也看不得我和娘亲那么快就感情亲近,因为她无法从丞相夫人那里得到一丝爱。
丞相夫人得体大方,可是除了儿子,她谁都不爱。
跟随娘亲摆摊的第七天,那群混混又来了,他们早就蹲守在那里,见我们过来就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我挡在娘亲身前,冷冷地看着这帮素日我最瞧不上的人:「你们有完没完?」
为首的地痞啐了一口痰:「那自然是没完,怪就怪你们得罪了个贵客,贵客花钱让兄弟几个教训教训你们,兄弟们也得收钱办事啊,兄弟们,砸!」
邻里街坊都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帮我们,却被地痞流氓一个个掀翻了摊子。
我想拦着,却被一把推翻在地,其中一个地痞捏着我的下巴,啧啧了两声:
「好一个小美人,比那青楼的花魁还美上十倍,不如你跟了哥哥,哥哥保护你,怎么样?」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动作都愣住了。
我一巴掌扇在了那狂徒的脸上。
从小到大,无论何种处境,我都不允许这种腌臜之人碰我。
眼前的地痞愣了一瞬后怒道:「你他妈的敢打老子?」
在我娘亲的尖叫声中我闭上了眼睛。
但是想象中的痛苦没有到来,反而我身前的人似乎被人拎了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一阵声音响起:「礼部小裴大人在此,哪个敢造次?」
小裴大人?我睁开了眼睛。
抬头望去,一个一身玄衣,相貌俊美,眉眼清冽,左眼下有颗泪痣的男子就站在我的身前。
阳光在他的碧玉抹额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辉,瞬间一切美丽之物都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是小叔叔!
我瞬间眼眶一红,扑到裴黛的怀里,委屈哭道:「小叔叔!呜呜呜……」
我和小叔叔只差五岁,小叔叔从小就性情孤僻,只有我喜欢黏着他,即便他生来高贵自矜,也不拒绝我的亲近。
裴黛墨眸一瞥,他的随从们便立刻将那些地痞流氓收拾得干干净净,直接移交官府。
「可以松手了。」
「小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黛语气毫无波澜:「你有事,我自然会来。」
我愣住了,我们的距离那么近,他与我对视着,我不自然地放下了手。
他默然打量着我和我娘,脸上闪过一丝心疼,道:「你若愿意,我可让你回到裴府。你若不想回去,我也可以为你安排……」
我拒绝了小叔叔,我告诉他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裴黛默默地注视着我,点了点头,又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以后可以不必叫我小叔叔了。」
我抹了抹眼泪:「好的小叔叔。」
「……」
裴黛叹息道:「你好好保重自己,至于这里的事情,我替你处理。」
自那日见到裴黛之后,我家那个「乞丐窝」门口就总有人送来金银细软等东西。
小摊也没有人敢捣乱了。
我心知这一定是裴黛暗中做的,即便在前世,所有人都背弃我的时候,只有裴黛在最后一刻都守候在我身边。
可惜我还是把他弄丢了。不知道这一次重来,有没有机会弥补他。
一天,裴冰兰哭哭啼啼地出现在我家门口,她穿着素白色的梨花裙,清秀的脸蛋上满是泪痕。
她说她是来请罪的,不该一时糊涂,听了那侍女的蛊惑为难我和娘亲。
她已经责罚了那个侍女,将侍女赶出了相府。这次她是来专门请我去相府为老太太贺寿的。
我听了觉得事情不妙,我现在这个身份为老太太贺寿是什么道理?
可惜裴冰兰一口一个爹、娘、哥哥地喊着,不过几句话语便让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不好。
我心下一涩。
最后我哥哥开口道:「之欢,裴家养你一场,你还是要去看看的。哥哥会在外面等你,什么时候想走了你就来门口找哥哥。」
裴冰兰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不用吧哥哥,我会让人送之欢姐姐回家的。」
沈攸道:「那不一样,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还是我亲自接比较好。」
一句没道明的亲疏有别,让裴冰兰的笑容看上去如此僵硬。
我随裴冰兰出来的时候,裴冰兰轻声细语道:「没想到你还真厉害啊,一个两个都那么喜欢你。不仅那么快就让沈攸哥哥心甘情愿把你当妹妹。上次小叔叔裴黛救了你,还去老爷那里告了我一状,我被家法处置也是你授意的吧。」
我摇摇头道:「真心换真心罢了。我把沈攸当哥哥,他自然会把我当妹妹。至于小叔叔吗……」
我有些讨打地笑了:「不好意思,他从小就向着我。」
裴冰兰冷冷道:「我且看你能得意到何时!」
次日,我登上裴冰兰提前准备好的马车,刚坐上便发现了端倪。
这坐垫怎么如此潮湿,我用手一摸,红色的垫席上都是不易被察觉的猪血。
她果然没安好心,待我一下轿子,身后大片红色印记定会被人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