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用最恶毒肮脏的思想去揣度自己的亲女儿,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女儿的人格。
孩子满了 18 岁就不愿意再花一分钱,开始幻想被孝敬大钱了,好像小孩过了 18 岁就会突然变成大富豪去外面捡钱一样。
浇水时抠抠搜搜,却指责孩子为什么没有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我一言不发,始终沉默地注视着她。
几个医护人员听到这边的吵闹,上前拉开了我妈,把两个人劝走了。
护士姐姐知道了前因后果,拿出消毒湿巾给我擦拭嘴角的血,看着安静不语的我,满眼心疼,向我道歉:
「对不起啊小妹妹,我没想到你妈妈会这样误会你。都怪我。」
我轻轻摇头。
「不怪你。」我接过纸巾按住创口,沉静平缓地说,「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是他们的错。是他们心思恶毒,道德败坏,以己度人。」
护士姐姐嗫喏许久,终于跟我说:「小妹妹,你这状态有点不对劲,暴瘦,厌食,失眠,有可能是心理病症。我们医院有顶级的心理医生,要不你去检查一下吧?」
她递给我一张名片。
我顿了一下,接过来握在手心,「谢谢姐姐。」
我一向听劝,找了个周末放假的时间去隔壁楼看诊,做了一堆测试,诊断结果为重度抑郁症。
我捏着报告单无力地蹲在墙角,忽然很无措。
抑郁症,是很贵的病吧?
普通的心理咨询一个小时就要几百块,这个病我生不起。我没告诉奶奶这件事。
好在学校有一些免费的心理辅导,我去找了校医,医生温柔有耐心地引导我找出原因。
其实没什么好找的,不过是有一对糟心的父母和一个既得利益者妹妹。
很多心理病,病的是原生家庭。
医生鼓励我多多与父母沟通,我迟疑良久,终于回去一次,鼓起勇气尝试着把报告给了他们看,试图与他们沟通,倾诉。
小时候心态幼稚,委屈到了极点时,我总是偷偷半夜埋进被子里哭,幻想着不如一死了之,那时候爸妈肯定悔恨不已吧?
当然也只是幻想而已,生命何其可贵。
如今倒是殊途同归,我病了。这一次,他们会怎么反应?会后悔吗?会像照料生病的妹妹一样照看我吗?
我的灵魂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 18 岁的苏檀月,冷漠又嘲讽,对任何人不抱有期待,一半是几岁时的苏檀月,奢想着被珍视。
可能到我 80 岁时,内心深处还是会有一个在爱里讨不到糖的可怜孩子。
爸妈不耐烦地翻看着那份报告,脸色渐渐沉下来,我爸把报告撂在桌上,沉声质问我:
「好端端为什么会得这种病?」
我木然地说:「医生排查出诱因是父母偏心妹妹。」
我妈声调忽地升高,生气地拍桌子,「你是在怪罪我们吗?」
接着她开始历数自己养育孩子的辛苦,和在我身上的付出,她振振有词:「你妹妹有的你都有,你妹妹过生日,你也过,你妹妹请家教,你也可以跟着学,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爸附和:「你看看方圆百里,有哪家像我们家一样一碗水端平?是你自己比不上妹妹,还怪我们偏心是吧?」
真是可笑,他们总是自诩不偏不倚。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他们才肯承认自己的偏心?
我麻木地回忆着那些琐碎的细节:
「我从小就要做各种家务,妹妹从来不用做。」
「我小时候头发长了就齐根剪掉,因为你不耐烦给我扎头发,妹妹从小一头漂亮的长发,被精心编成小辫子。」
「我每次中午回到家,只能挖一点锅里的剩饭就冷菜吃,妹妹一回来就有热乎乎的大餐等着她。」
「我犯了错你们打骂我,妹妹犯了错也打骂我,说我没有管好她。」
想到一件旧事,我麻木的心脏被刺了一下,四肢百骸的难过好像一瞬间清晰尖锐起来,折磨着我的神经。
我看着他们,「小时候,你们带我和妹妹出去玩,买了一份亲子套餐,套餐只包含一个小孩,多了就要加钱。」
「你们为了省那点钱,把我丢在餐厅门口,带着妹妹进去吃饭了。我一个小孩独自等在门口,人来人往,还差点被人拐走。」
「这都不算偏心,那什么算偏心?我不明白,为什么当父母的,可以这样狠心。」
我庆幸我有一个拎得清的奶奶,才让我不至于因为缺爱,长大以后变成一个很好拿捏的人,不至于为了让他们关注我,反而去愚孝。
说完,他们难得沉默了,可能是实在无法再反驳我,自吹自擂自己多么公平。
半晌,我爸暴怒。
他面红耳赤地朝我咆哮:「我真是瞎了眼,养了你这么个斤斤计较、自私自利的白眼狼!」
我妈冷笑,「你妹妹更小,你作为姐姐让着她一点怎么了?」
「自己心胸狭隘、脑子有病,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亏待了你呢?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了,有本事就去死!」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我的妈妈,我的亲生母亲,竟然破口大骂喊我去死。
我不明白……
我真的不明白啊,为什么会有父母如此狠心。
这个社会向我灌输过最大的谎言,就是父爱如山,母爱无私。
孩子天生就爱父母,可有些父母却是自私的,算计的,打压的,见不得人好的。
我浑浑噩噩回到医院,感觉自己病得更重了,脑子里像有东西在搅,很难受,可我还是扬起了微笑,提着粥去见奶奶,打算跟她分享编造的趣事。
奶奶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一群人围着,医生急匆匆告诉我,她突发急症,需要抢救,已经通知了我父母过来。
我手里保温桶一滑,洒了一地。
愣了片刻,我笑容消失,慌忙道歉,把地板打扫干净,坐在长椅上,始终不敢再看奶奶一眼。
那两个人来了以后,医生让他们签字交钱,要进行手术,成功率不是很高,耗时也很长。
我在角落等了很久,等待结果的勇气一点一点消失殆尽。我听到,那边两个人等得有些不耐烦,还闲谈了起来,说起我,语气烦躁。
我妈说:「我就说苏檀月可能是抱错了,之前让软软去揪她几根头发来做鉴定,估计今天结果就可以出来了。」
我爸附和:「没错。我们家哪有神经病的基因。」
我在角落,刚好被巨大的盆栽挡住了,他们没注意到我,肆无忌惮地数落我。
我很难过,我想说,那只是抑郁症,不是神经病。
我很焦虑,我有预感奶奶可能挺不过去了。
我想哭,可是眼泪堵在眼眶里。
闷得我脑子越发难受。
我也希望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甚至之前还偷偷去做过亲子鉴定,很遗憾,我确实是他们的亲女儿。
我不想待在这里,走开了。
走着走着,莫名站到了一栋楼的天台上。
我站在夕阳下微凉的风里,看着太阳下坠,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亲生母亲骂我有本事去死,一会儿想到生死未卜的奶奶。
这世界好不公平,恶毒的人总是收获幸福,善良的人总是面临苦难。
「小姑娘!别跳!别跳!」
有个热心的人发现了我,慌里慌张跑过来,伸着手紧张地想阻止我。
我怔了片刻,想说我只是脑子乱想吹吹风。
这楼算高又不算高,底下又有人经过,我就算想不开真要跳楼,也会找偏远一点的,高一点的地方,不给别人添那么多麻烦。
那个叔叔苦口婆心劝我:「小姑娘,你这点年纪有什么不能跨过去的坎呢?是失恋了吗?还是成绩不好?」
他试图劝解我:「不开心的时候,想想你的家人,你的父母……」
「别说了。」我打断他。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是想看看开阔的风景。」我叹了一口气。
不知哪个好心人就近找来了苏软软劝解我,她急匆匆赶来,见我站在危险的地方,急得哭起来,「姐姐,你别想不开啊!」
我看着她无语半晌。
脑子一点一点清晰起来,难受的感觉也逐渐平复,眼神慢慢坚定,余光瞥见灿烂云霞与漫天斜阳。
我不会去寻死觅活。
我死了他们也不会伤心,伤心的只有真正关心我的人。
我何必要为了一群烂人的错去伤害自己,我应该活得比他们谁都久,活得比他们更好,并且远离这些让我抑郁的人。
人越来越多,我不想让这场闹剧继续,正想离开,苏软软自以为是地劝导我:「姐姐,奶奶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很成功,不信你看看家族群里的消息。」
她小心走过来,举起手机给我看,上面确实有一条简短的消息,说手术成功了。
紧接着,底下,我妈把一份亲子鉴定发上来,附言:「苏檀月果然不是我们的亲女儿,具体原因还不知道,苏软软好像还没看底下是什么重磅消息,小心地拉住我手,「姐姐,奶奶还在等着你呢,咱们回去吧。」
她哭着想拉我走,手却忽地暗中一推,我朝外摔了下去。
从高楼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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