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赵氏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晋宁。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这位大公主算计了顾家?与陆淙没有关系。
太后见晋宁已有悔意,但事已至此,总不能以命抵命。
她只能安慰顾赵氏:“哀家会让皇上贬晋宁为庶人,以宽慰顾家冤死的亡魂。”
顾赵氏无谓地笑了笑。
顾家三条命换来长公主被贬为庶人,荒唐又悲哀。
晋宁直起身子,对着太后叩了个头:“晋宁甘愿受罚。太后,我还有个请求……”
晋宁望向身边的顾赵氏,眼神同语气万般诚恳:“请太后和皇上恩准,让我留在顾府伺候顾夫人。”
“多谢公主好意,草民受不起。”
顾赵氏怎肯接受害死自己夫君孩子的凶手陪在身边。
晋宁又将身子转了过来,对着顾赵氏磕了三个响头。
“我知道顾夫人恨我,但请让我还在活着的时候补偿对顾家的亏欠。等我死了,我一定去阎王那里领罪!”
深夜的王府如同以往的寂静。
但是又有不同以往的死寂。
“咳咳咳咳……”
陆淙仅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夜色都遮不住他煞白的神色。
整个王府也只有寄秋院才能给他一丝寒夜中的温暖。
他倚坐在梅树下,目光缱绻。
他也曾在几个深夜看见简喻柠倚坐在梅树下。
身边点着一盏烛火,院门前挂着一小红灯笼。
翘首以盼着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
只是现在,再也没有了。
陆淙只觉眼角有些痒,他伸手一抚。
一滴眼泪散在风中。
他居然哭了。
陆淙苦笑一声,压抑多时的狼狈不堪一下子释放了出来。
他攥着衣襟,承受着心脏的抽离感,哽咽着:“你回来吧......”
缥缈的三更锣声从府外传来。
轻轻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一件玄色披风被轻轻地盖着意识模糊的陆淙身上。
“回去吧。”
熟悉又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院内。
陆淙没有睁眼,也没有动。
他怕是他的幻听,也怕自己会惊走这脆弱的幻听。
只是身前的人又靠近了几分,他再也忍不住地睁开眼。
素色夹袄,赤色披风,不施粉黛的小脸上眉眼精致,朱唇微张。
简喻柠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陆淙面前。
“天冷,王爷回去吧。”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但是带着些许疏离。
陆淙瞳孔一怔,倏然起身将简喻柠死死抱在怀中。
他用力地将简喻柠锁在怀内,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肉中才能确认她完全存在。
“你回来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他没有自称本王,现在的陆淙,不过是一个有着失而复得的狂喜情绪的平凡男子罢了。
陆淙滚烫的眼泪和沉重的喘息落在简喻柠的脖颈处。
她却没有半分动作,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
“王爷,我若没有死,您是不是很失望呢?”
“不……”
陆淙心一紧,不肯松懈一分:“不许再说‘死’字!”
简喻柠笑了笑,不知是在嘲笑陆淙还是自己。
“王爷,忘了我吧。忘了这几年的恩怨,各自安好便是。”
陆淙怔住了,随即放开简喻柠,抓着她瘦弱的肩膀,眼底尽是惊慌。
“什么各自安好!你是本王的王妃!”
简喻柠抬眼望着他,杏眼中淌着晶莹的泪水:“你真的爱我吗?”
陆淙本该脱口而出的“爱”字哽在喉间。
他爱简喻柠,但是现在他竟羞愧起来。
曾经那么折磨简喻柠,折磨了她三年,还让她饱尝了家破人亡的凄苦……
他还有资格说爱吗?
简喻柠含着泪,笑的让他心痛:“你对我,不过是得知真相后的愧疚罢了。”
“我曾说过,我只想做一个平常女子,拥有一段平凡的姻缘,但我想我这个心愿只能在下辈子实现了。”
陆淙脸色更加苍白,他再次将简喻柠搂在怀内,声音颤抖而恐惧:“不!只要你愿意,今生就可以。不要走,多意……”
简喻柠愣了。
这温柔的一声“多意”,她等了三年,
等到梅花开了三次,等到她伤痕累累,等到所有的希望都破灭……
“轻寒……”简喻柠哽咽着,好似在做最后的诀别:“你好好过吧,我要回去了……”
“不要——”
陆淙看着简喻柠从自己怀中缓缓离开,而他竟像是被禁锢在原地一般,眼睁睁地看着简喻柠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多意!”
陆淙只觉心脏被人捏着似的,紧接着剧烈的抽痛感将他拉入无尽的黑暗中。
冬日难得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中。
陆淙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吵醒。
意识清醒过来后,陆淙摇摇晃晃地冲到房门口,将房门拉开就要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