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
沈廷问我，刀削般的下颌线绷紧，憋着一股劲。
我摇头，奇怪，这次好像不疼。等等，这不是重点吧，重点难道不是我们在吵架吗？
我的理智刚回归，又被冲得支离破碎。
一切都平息之后，我掩好衣服，几乎是逃一般下了车。外面的空气冰冷又清新，我缺氧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沈廷也下了车，白皙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
我们对视一眼，我低下头转身就跑。
事情的走向属实有点离谱，我们第一次吵架，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我心头那股怒火早就泄了，只剩下尴尬。
回到家，我躲进主卧，第二天又故意磨磨蹭蹭，听见沈廷离开，客厅大门关上的声音，我才松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间门，探出头来。
餐桌上留着沈廷做好的早餐，三明治，煎蛋，一杯牛奶。
他上班比我早，总是习惯性会给我留一份早饭，放在保温餐垫上。
我上班匆忙，基本都会端过牛奶一饮而尽，然后随手拿上三明治，从来不碰那个煎蛋。可是沈廷每天依旧会做。
我刷完牙，坐到餐桌前，盯着那个金黄色的煎蛋，忽然感觉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沈廷。
11
我和沈廷结婚的时候，赵依然参加婚礼，给的红包特别大。
当时我还有点意外。
我把那两万现金翻来覆去数了两遍，惊讶道：「沈廷，你和赵依然关系很好吗？」
沈廷一愣，点了点头。
「嗯，收着吧。」
现在想来，他和赵依然应该不止关系好那么简单。
我叹口气，喝完牛奶，第一次把那个煎蛋给吃了。
开车回公司上班，赵依然已经坐在工位上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戴着夸张的金色耳环，赵依然是很明媚的长相，一头精致的短发，干练又大气。
小谢嘴里叼着一杯豆浆，凑在赵依然旁边聊天。
「赵姐，你这每天三明治，吃不腻啊？」
赵依然抿着唇笑了一下，举起手里的三明治。
「你懂什么，我这爱心牌早餐，吃那么多年，习惯了。」
小谢一拍手。
「懂了，男朋友做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向她手里的三明治，赵依然也看见了我，冲我挥了挥手，神色自然。
「林欣来了。」
她自顾自地吃早餐，神情自若地和我聊天，讨论这个周末做的方案，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如果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我第一次在赵依然身上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义。
心里憋着一股火，无处发泄。
晚上回去，依旧超过了十二点，我和沈廷一天也没能说上一句话。
第二天再出门上班时，沈廷做的早餐，我一口都没有碰。
12
公司的效率一向很高，周一早上才交的报告，第二天已经有了回音。
小谢兴奋得嗷嗷叫，在办公室里乱窜。
「大客户通过那个方案了，季度目标完成，老徐大发慈悲，说要团建。」
「团建有什么好玩的？」
我埋着头继续整理文件，头也不抬。
小谢跑到我旁边，「啪」一下，把我手里的纸张拍在桌上。
「欣姐，你这可就不懂了吧？这次团建，老徐说了，纯玩，去巴厘岛，还能带家属呢！」
赵依然看了我一眼。
「林欣，你带家属吗？」
我一愣，正想说沈廷应该没空，赵依然接下来的话把我堵死了。
「你要是不带，我可带了。」
她冲我示威似的一挑眉毛，我气得胸口闷。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带她带，她指的是沈廷吗？沈廷怎么可能跟她去啊！
小谢不明所以，挠了挠后脑勺。
「赵姐，你没明白吧，不是只能带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带家属的。你和欣姐都带上啊，人多热闹。」
林欣笑了笑。
「我知道啊，不过我和她，只能带一个。」
小谢更懵逼了，我实在忍不了，黑下脸看着赵依然。
「你带不带和我无关。」
我不能只凭想象去骂人，何况都在上班，我也不习惯把私事带到公司处理。接下去，我一整天都没有怎么搭理赵依然。
到下午的时候，赵依然当着我的面打了个电话。
「下周有空吗，周三开始，15 号到 19 号，五天。」
「嗯，陪我去度假啊，吃住全包。」
「行，那就这么说定啦，东西我来准备。」
挂完电话，赵依然冲我扬了扬手机。
「搞定，下班啰。」
13
我气坏了，但还没丧失理智。沈廷一个有妇之夫，不可能答应跟其他人出去旅游的。
新方案已经通过，公司今天难得能准点下班，我开车回到家里的时候，沈廷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余晖尚未落尽，西窗上有温暖的橙光涌入，斜照在他身上。沈廷穿着一件白色毛衣，刘海温顺地垂在眉间，清冷中又带有一丝乖巧，不像平日那样疏离。
「这么早回来，吃晚饭了吗？」
我下班都晚，沈廷基本都在学校食堂吃了才回来。见我不说话，他挽起袖子，放下书，自觉地去厨房给我做饭。
我摇头。
「我在外面吃过了。」
其实没吃，气都气饱了，不想吃他做的饭。
「嗯，那吃点水果吧。」
沈廷推过一盘青枣。
「我正好有事和你商量。」
「下周我要出差一趟。」
我站在玄关处，刚换下拖鞋，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答应和赵依然去度假了？
我们是同事啊，他难道就没有半点考虑过我的感受，在他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我失望透顶，呆呆地看着沈廷，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廷见我站着不动，有些诧异地走过来，伸手摸我的脸。
「身体不舒服吗？」
「别碰我！」
我立刻把头一偏，有些厌恶地躲开了他的触碰。沈廷一愣，放松的唇角瞬间绷紧。
我气鼓鼓地侧头看着另一边。
「我累了，我先去睡一会。」
14
我和沈廷的关系陷入了一个僵局。
两个人本来就说不上几句话，我独自生闷气，刻意回避和他的相处，两个人就更冷淡了。
闺蜜许薇薇给我打电话，嗓音兴奋。
「啊——欣欣，我男朋友回来了！我带他见见你啊，把你们家沈教授也叫上。」
我失落地叹口气。
「别提了，我们在冷战，薇薇，我感觉自己真的好失败。」
我把沈廷和赵依然的事说了。
「他们应该以前在一起过，沈廷爸妈还说他没谈过恋爱，我被骗了。」
许薇薇气得乱叫，把赵依然大骂一顿，又安慰我。
「沈教授看着一身正气，不像这种人啊，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呢，出差的事我都难以启齿，没好意思告诉许薇薇。
下周就要出发去度假，这几天公司又恢复了之前的忙碌。
这天我下班回到家，又到了晚上十二点。
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击出寂寞的脆响声，我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一入秋，天冷得好快。
回房间以后，我卸完妆，在浴缸里放满了水。
我泡在温水里，蒸汽氤氲，疲倦丝丝缕缕地从四肢百骸冒出，漂浮到水面上。
眼睛忽然就酸了。
许薇薇说得对，没有爱情的婚姻，最后都是一盘散沙，想要先婚后爱慢慢培养感情，只不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红着眼眶，往脸上抹了一把水。
再睁开眼睛时，整个洗手间都黑了。
我有点慌。
犹豫两秒，试探着喊了沈廷的名字。
「沈廷——」
喊完又感觉自己有点傻，这个点，他早就已经睡熟了，怎么可能知道家里停电呢。
15
谁料，厕所门打开，沈廷手里拿着一支香薰蜡烛走了进来，温暖的光亮驱散了黑暗。
他把蜡烛搁在浴缸旁边，半挨着浴缸壁坐下。
「外面停电了。」
我不自在地弓起背。
「哦，那你先出去吧，我再泡一会就起来。」
话音落下，沈廷却坐着不动，我顺着他的视线，往水底瞥了一眼，脸立刻涨得通红。
下一秒，放在旁边的手机又发出一声熟悉的短信铃声。
我羞恼地瞪他一眼。
「你先出去。」
「林欣，我问你答。」
沈廷的手忽然伸进水里，握住了我的手腕。
「今天为什么生气？」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用力挣扎，沈廷加大了手上的力道，钳子似的，握得我的手腕生疼，我火了。
「你到底是不是去出差，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沈廷一愣，松开手。
「你不喜欢我去出差吗？」
「是去南山大学交流，下周一就走，大概半个月。你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就回绝系主任，在家陪你。」
16
糟了，好像是我弄错了。
赵依然刚好打了那个电话，沈廷又那么巧说出差，我理所当然就联系到一起了。
我尴尬地看了沈廷一眼，气势一下就弱了。
「你衣服都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