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夜整夜地失眠,头发掉得很厉害。
离婚后温知心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他本以为能够留着做纪念。
可是靳铭诚派人来,把东西全都带走封存了。
他半夜醒过来,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忆起跟温知心的点点滴滴。
其实她是很娇气的,睡觉禁不起一点吵声。
半夜醒来,在他的怀里哼哼唧唧,要哄半天。
吃饭的时候,不合胃口,宁愿饿着。
江桥有时候在想,这么娇气的姑娘,是怎么陪他睡在出租屋?是怎么帮她照顾病重的妈妈的?
温知心一丁点家务都不会做,这事儿也是同居后他才知道的。
洗个碗,手都过敏。
「江桥,你该不会后悔吧!」她叉着腰故意凶巴巴地说道,「现在可晚了。」
他看着她那个傻乎乎的样子,给她拿了酸奶让她喝,自己去洗碗。
回忆就像是一根根丝线,缠绕得他喘不过气。
他甚至不敢再回家,每晚都睡在酒店。
有一次路过一间花店,老板娘问她:「江先生,好久不来买花了啊。」
生活富裕一点的时候,他基本每天回去都要给温知心带一束花。
他也是渐渐地发现,比起珠宝首饰,温知心更喜欢一束花、一根糖葫芦。
用心地去对待她,其实并不难。
后来他因为自卑心作祟,故意忙,不回家,折磨她。
现在想想,他真是该死。
他跟方暖夏暧昧的那些日子,心里期盼着温知心能够发现。
那样的话,温知心会难过会痛苦。
他轻描淡写地说是误会,哄哄她也就算过去了。
可事实上,温知心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连半分留恋都没有。
她肯为他受委屈,是因为爱。
没有了爱,他在温知心面前连个路人都不如。
20
离婚后,江桥费尽心思地想要重新追求她,却可悲地发现他连温知心在哪里都不知道。
离婚财产分割以后,江桥手头上还是有一笔不小的数目。
他不想让温知心看不起他,踌躇满志地筹备新公司。
结果不到两年就栽了个大跟头,在税务方面出了很大的纰漏。
公司被暂停营业,积压的产品卖不出去,货款回不来。
江桥终于明白,原来他从前所有的成功,都是温知心带来的。
是啊,毕业就创立公司,没有龙头打压,顺风顺水做到即将上市。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说到底,是靳铭诚心疼温知心,在背后帮他保驾护航。
他看着债务数字,半天回不过神。
方暖夏闯进他的办公室,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江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离婚后,他还是跟方暖夏走在了一起。
银行账单上的一笔笔数字,能换来方暖夏一个又一丝笑容。
只是随着新公司的崩塌,方暖夏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振作起来,别让我赌输了。」方暖夏深吸一口气,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带,耐心地说道,「江桥,我在老同学那里帮你争取到了一个机会。去参加一个晚宴,凭借你的能力,一定会有人赏识的。只要有投资人肯给你做背书,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方暖夏风光的日子还没过两年,不想这个时候丢下江桥离开。
况且她的选择也不多了,投出去的简历全部石沉大海,对她看上眼的男人只是想玩玩而已。
江桥虽然不爱她,但是还算有几分真心。
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感情。
江桥因为那点真心,会多给她一些钱也算值了。
江桥推开方暖夏的手,解开领带站起来。
他从玻璃窗看出去,忽然在想。如果当年没有温知心,他其实也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
凭着优秀的学历去一个大厂,熬三年到高管为止,运气好的话拿到股票。
五年一到,也许去创业,也许继续在大厂混,年薪有几百万。
可是他走得太快,也太顺。在生意场上,早早迷失了自己。
他算什么东西啊?
口口声声说什么爱温知心觉得很累,说到底是自尊心作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靠着温知心才走到今天的罢了。
「江桥!你说话啊!」方暖夏吼了一声。
「我会去的。」江桥平静地说。
宴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是一个海外华侨的生日宴。
方暖夏费尽心思拿到了一张请柬,再三叮嘱江桥一定要好好表现。
他捏着请柬去了,没想到遇到了老朋友。
前公司的合伙人以及大学室友,张峰。
跟温知心离婚这两年,不知不觉从前的朋友全都疏远了。
江桥甚至意识到一个可悲的事情,如果温知心不愿意,他甚至连她的一丝消息都探听不到。
「诶……」张峰打量了一下江桥,哪里还有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的样子,他又叹气,「聊会儿?」
江桥跟他站到一边,沉默了一会儿问:「她怎么样?」
「你走后,公司被收购,大家待遇都挺好的,今年在筹备上市了。」张峰犹豫了一下说道,「抱歉,靳总明令禁止我们透露关于温小姐的任何事情。」
江桥「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端着酒杯,恍恍惚惚地想着。
原来温知心真的是天上的太阳,她一走,他踏上云梯都触碰不到她。
张峰表情不忍地说道:「说实话,你跟温小姐的事情,被国外的老靳总知道了,你创业的事儿别想了。今晚呢,我帮你参谋参谋,先找个不错的公司工作。」
宴会上,张峰还是很用心地帮江桥牵线搭桥。
可是大家听到江桥的名字,表情都有些玩味。
张峰苦着脸说道:「你说,何必呢?当年单身的哥们,都羡慕你啊。她脾气好,长得漂亮,一天到晚围着你转。你租个十几平方米的出租房,她也不嫌弃。帮咱们几个点外卖,都是乐呵呵的。你妈妈生病那事儿,也算是看出真感情了。不说她那个身份,就是一普通女孩儿,也很难做到。」
张峰还是忍不住了,吐槽了半天。
江桥听着,是啊,这几年他也在想,何必呢?
「算了,说这些也没用。」张峰犹豫了一下,「今晚的宴会主角,算是靳总的一个叔叔。我要是你的话,就去找靳总聊聊。」
宴会开始后,靳铭诚出现了。
江桥站在台下,看他众星捧月似的。
其实江桥有些话没跟任何人说过,他很嫉妒靳铭诚。
跟温知心结婚后,他见过靳铭诚几次,每次都算不上愉快。
一次是他想送温知心车。
「她不会开车,有需要的话我给她配个车跟司机。」靳铭诚轻描淡写地说道,「小时候出过车祸,她很恐惧。还有,如果你能抽出空的话,陪她去趟海岛吧。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去浮潜。」
一次是温知心生日。
靳铭诚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头疼:「爸爸这几年有些信佛,帮知心捐了一尊金佛,两个人吵了一架。你劝劝她,别不高兴。」
回到家,知心还在气鼓鼓地说捐什么佛,捐几所小学不比这个强?
江桥酝酿过的话没派上用场,因为知心很快就开心了。
靳铭诚捐了六所小学,孩子们拍了视频发过来,说会好好读书,谢谢知心姐姐。
江桥心里想,他会见靳铭诚,为了知心。
靳铭诚中途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场,江桥跟了上去。
在走廊上,他终于见到了温知心。
「温知心!」靳铭诚飞快地上去抓住要跑的人,语气听起来很不好,「要不是我拦住你的话,现在你只怕就去某个不知名小岛逍遥快活去了吧?」
江桥躲在暗处,像一个小丑,在窥探高高在上的公主。
两年没见,她更漂亮了,是闪闪发光的漂亮。
她仰着头,眼里有泪光。头上缀着蓝色的宝石,像人鱼公主一样。
他想起从前温知心骄傲地站在沙发上说:「我谁都不想成为,我就是温知心。公主也罢,女王也罢,我都不想做。」
是啊,她早已拥有了整个世界,何必再幻想成为谁。
她光着脚踩在地毯上,高跟鞋踢到一边。
江桥靠在墙壁上,在脑海里描绘她的模样。是心里受了委屈又不肯说,才那个模样。
就像是有一次他为了一桩生意,错过了她的生日。
她可怜兮兮地坐在沙发上,不肯跟他说话。
知心的小脾气,从来都是动人的。
哭起来的时候眼尾泛红,泪水涟涟,滴落在她的锁骨上,很动人。
「走开,别管我!」
温知心的声音传过来,又消失。
江桥再看过去。
靳铭诚在低头哄着温知心,竟有些哀求的意味:「是我错了好不好?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好。你别走,哥哥求你。」
他说着,真的单膝跪在了地上。
温知心踢了他一脚,靳铭诚握住她的脚踝。
后面的事情,江桥没再看下去。
他出去后,张峰急切地追上来问怎么样了。
江桥扭头看张峰,面目模糊地说道:「张峰,你跟几个朋友曾经在背后说。我只不过是运气好,才年纪轻轻就拥有了那么多。其实大家能力都不差,只是没有我那个运气罢了。」
张峰表情有些尴尬地说道:「唉……那事儿,就是嫉妒你,胡说八道的。」
「你说得没错。」江桥走出了那间五星级酒店。
所有人都说得没错。
他本就是藏在砂砾之中的一块石头,因为有温知心,才伪装成了钻石。
没有她,他一文不名。
方暖夏打来电话,气急败坏地说道:「肝癌晚期?!这份体检报告是不是真的?江桥,你说话!」
江桥挂断了电话,买了一张去苏梅岛的机票。
他想去一次浮潜,死在温知心最喜欢的大海里。
曾经他拥有一颗真心,却没有珍惜。
他多希望温知心得知他死讯那天,能记起他。
而不是像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将他彻底遗忘。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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