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斯年顿了下，抬头就迎上隔音玻璃外，一脸关切的录音师。
顾斯年张了张嘴，想要说自己没事。
但嗓子里火辣辣的刺痛感让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故作平静的摇了摇头。
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顾斯年本想着找个地方将止痛药吃了，却不想刚出门，就被同事喊住。
“阿锦，宿雪叫你去会议室一趟，有急事。”
顾斯年愣了下，终还是将手里的药塞回了口袋，转身往会议室走去。
走廊寂静，只有半掩的会议室门内传出几句争吵。
顾斯年敲门走进去，在看到坐在宿雪对面的男人时，脚步一顿。
颜妍……
莫名的，顾斯年心里升起股不安。
紧接着就听宿雪说：“阿锦，易川要退出你们两个新剧第二季的录制，你怎么看？”
顾斯年其实早有预感，只是觉得颜妍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可原来，他从不曾给他们之间留有任何余地！
她本来还以为能用这部剧给自己和颜妍之间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现在……却不能了。
沉寂间，顾斯年看向颜妍。
男人就靠在椅子上，面色淡漠，就像她最初在录音花絮里见到的让她一见倾心的模样！
那就如他所愿吧。
从一开始不就已经决定好了？
顾斯年自问着，忍着痛发出沙哑的声音：“那就换吧。”
此话一出，宿雪明显不赞同。
颜妍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压下，起身道：“那就……”这样定了。
他的话刚开口，就被顾斯年打断。
她收回落在颜妍身上的目光，看向宿雪：“这部剧的录制，我也退出。”
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去。
室外的天湛蓝，映衬着白雪。
顾斯年抬头望着朦胧的太阳，心里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其他。
一切……都结束了。
帝都医院。
顾斯年像是等待判决的犯人，心中惴惴却又平静。
医生看着她的片子，语带惋惜：“不是说了让你少用嗓子？你的喉癌已经扩散了。”
顾斯年瞳孔缩了缩：“我……还能活多久？”
医生只说：“去办住院手续吧，我会尽快给你安排手术。”
他的沉默让顾斯年的心沉到了冰冷池底。
“我要一个答案。”
医生沉吟片刻：“如果手术成功，可能延迟几个月。”
几个月……
顾斯年思索着，起身道：“谢谢。”
说完，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医生的话在身后响起：“如果有家人，就叫他们来陪陪你吧。”
家人？
顾斯年脑海中充斥着老人的恶骂与诅咒，她……哪儿还有什么家人？
她目光茫然且空洞的往外走，麻木的办理完一切，换上病号服躺靠在病床上。
鬼使神差的，她又想起了医生最后的话。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顾斯年给奶奶打去了电话：“您来趟帝都医院402吧。”
电话那头，秦奶奶声音有些尖锐：“上医院干吗？我告诉你我可没钱啊！”
顾斯年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
果然，她不该奢望的。
“不用您花钱，您来就知道了。”顾斯年回着，挂断了电话。
病房归于寂静。
她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只觉得这一切不真实到荒唐可笑。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打开。
顾斯年看过去，就见秦奶奶站在门口。
老人身上还挂着雪，她看着一身病号服的顾斯年愣了下：“你怎么了？”
顾斯年眼神里一片死寂：“你对我的诅咒成真了，我得了喉癌。”
死一般的寂静。
秦奶奶手在发颤：“你胡说什么……”
话说到一半，她就再说不下去。
顾斯年就那么静静看着她，一切真相都不言而喻。
秦奶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房间。
隔着一道病房门，秦奶奶站在走廊里，脑海里满满都是顾斯年说自己得了喉癌时的画面。
一遍一遍，循环播放。
“啪！”
秦奶奶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紧接着又一巴掌，一声一声……
泪随着巴掌响往下落，老人本就佝偻的身躯在这一刻像被抽干了力气。
周围人看着这一幕都不敢上前。
许久，秦奶奶才装作无事发生一样，重新走进了病房。
祖孙两个，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坐了一会儿，秦奶奶就离开了。
窗前，顾斯年望着慢慢朝着医院门口走着的老人，慢慢垂下了眼眸。
……
冬天的帝都连带着空气都是冷的。
顾斯年躺在床上，耳边是镇痛针剂的滴答声。
不知何时，只听一阵铃声乍响。
她拿起手机，就看到屏幕上闪烁着宿雪的名字。
顾斯年愣了会儿，才接起：“喂，怎么了？”
宿雪听着她沙哑的声音，以为她已经知道了，忙劝说：“网上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马上就联系颜妍，商量出解决办法，这两天你不要发任何微博。”
顾斯年从她急切的语气里听出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应了声“好”后，就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却点开了微博。
打开的一瞬间，手机一阵急促的嗡动提醒声。
紧接着蹦入眼帘的是满屏的辱骂：“你怎么是这样的人？粉上你真让我恶心！”
“幸好退圈了，这种插足别人恋情的人也配活着？”
“第三者该死！亏我以前还嗑过你和颜妍的CP，呸！”
……
这样的私信比比皆是。
顾斯年一条条看过去，意识到了什么，直至最后一条：“爆：知名配音演员顾斯年第三者插足，明知颜妍有女友还深夜发送求爱短信！”
这条微博下附着的是从前顾斯年和颜妍还身处暧昧期时她发送的那些消息。
而颜妍的回复都是简简单单一两个字，看上去，确实是顾斯年剃头挑子一头热！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顾斯年呼吸微微急促，手不自觉的收紧。
手背上的针头因为用力错位，血液逆流回了输液管。
疼痛袭来，顾斯年却不觉，她只是看着那些张截图。
这些东西来自于哪儿似乎不用深思。
但为什么？
她明明都退出了，明明都成全他们了！
顾斯年颤抖着手给颜妍打去了电话。
手机屏幕上，那串号码熟悉到倒背如流，提醒着顾斯年她根本从未放下。
而听筒里传来的冰冷机械女声也提醒着她，颜妍早已抽身。
夜色冷寂，拉着人往绝望里坠。
微博上一片倒的骂声更像无数只从黑暗中伸出来的手，拖着顾斯年下地狱！
疼，后知后觉的涌上来，从心到身。
顾斯年怔怔望着那串无人接听的号码，发出了条短信：“你为什么连最后一条生路都不给我？！”
最终，这条短信也没有回应。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护士站在门口：“过两天要准备安排手术了，你记得缴下费。”
顾斯年怔怔望着窗外，没有声音。
护士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病人，也没多说什么，关上门离开。
而在她离开不久后，顾斯年换下了病号服，离开了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