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这年,在萤儿的教导下,我学会了吟诗作赋,才名初露。
我日夜苦练着琴棋书画,绿意悄悄问我是不是想当花魁。
我告诉她,我想回家。
绿意闻言怜悯地看着我。
因为,老鸨一直说,我是捡来的。
才怪,我是有家的。
只不过,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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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培养我的产业。
利用我所在的环境——青楼。
我要培养一个绝佳的,情报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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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拉太多人,不是人人都愿意,也不是人人都适合。
我给了萤儿一个本子,让她记录在床笫间恩客的话。
18
我没有想到,我收到的第一个情报是曾经那位花魁姐姐的死讯。
她被那位世子买下后,不到一年就被转送出去,到了一位将军府上。
那位将军的夫人是个有名的妒妇,花魁姐姐被她磋磨而死。
尸身被扔进乱葬岗。
我和萤儿、绿意、红菱去乱葬岗寻了三天,拉回了花魁姐姐肿胀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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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刻薄的老鸨没有赶我们出去,她默许我们将尸体放在后院停灵。
楼里的姐姐们每个人都出了钱,我们给花魁姐姐买了最贵的棺材。
吝啬的老鸨也出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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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欢这位花魁姐姐。
她很美,很温柔,我从未见过她同谁大声说话。
不管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
她的绣活很好,她曾说,攒够了钱赎身,她就去当绣娘。
我的好多衣服都是她帮我做的,每一件都是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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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赎身那日,我曾问过她,不当绣娘了吗?
她笑着对我说,「小鱼儿,不会有人用我的绣品,不管绣得再好,我是青楼女子啊……」
她笑着笑着就流泪了。
我的花魁姐姐啊,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一旦为妾,她就命不由己……
哪怕是世子的妾又何如,在这世道,也不过是从一件玩意儿变成了一件尊贵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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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花魁姐姐走后,绿意心情就不好,她总是担忧自己的未来。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安慰她,「应当没有什么比青楼女子还惨的了。」
绿意哭得更凶了,她说她想娘了,「要是我娘在,我就不会被卖到这儿了……」
绿意比我大几岁,家中只剩一个哥哥。
她是在十三岁那年被家里的嫂嫂卖进来的。
刚来的时候,瘦得脱相,显得一双大眼格外瘆人。
老鸨以此为由成功地将她的卖身钱砍了一半。只用了一两银子,买下了绿意的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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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来那天,一口气吃了三个馒头,又喝了半桶水,夜里肚子撑得老大,把红菱吓得一晚上没睡。
后来,能吃饱了,她还是改不了馋嘴的毛病,老鸨喝醉了常常同我们讲,「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靠不住的,你们记住了,干我们这一行的,想要全须全尾地活着,就不能对男人动情!」
绿意很惜命,她将这句话抄写下来,贴在房间里,日日诵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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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四年,西南大旱,赤地千里。
皇上开国库赈灾。
一月后,旱灾的消息被城中新开的铺子盖去。
皎月楼的变化不大,我们在京城,西南的大旱离我们太远。
饿殍满地,易子而食的惨案也化为笔墨几行,离皇城中的贵人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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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西南大旱唯一的印象是薛二,他是投奔过来的难民。
他的叔叔,皎月楼里负责倒夜香的老叟求了老鸨几日,老鸨也没松口答应招薛二做工。
无他,薛二太瘦了,风一吹都要晃几下,老鸨害怕招来干不了活。
薛二弓着身子倚在后门,身上的衣衫并不合身,空荡荡的,露出的手腕只剩一层皮贴在骨头上,看得人心惊。
他望向我,双颊凹陷,眼神空洞,他的前方是他的叔叔,白发的老人放下尊严,弯着腰,向老鸨恳求。
「我都说了几遍了,我这里是做慈善的吗?他瘦成这样,跑堂都会把客人吓跑……」
老鸨不耐烦,将人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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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我抱着银钱,找到正在打叶子牌的老鸨,「我们人手不够,尤其是前面跑堂的,天天都忙不过来……」
「你先找几个人试干着,去去去,别扰我听牌……」
薛二就这样进了皎月楼,红菱把他安排在后院干些杂活,让他脸上长些肉,再去前面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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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老鸨在后院发现了薛二,她正要发怒,我抢先说,「他第一年月钱减半,管吃住就行……」
老鸨最终还是同意了。
一月后,薛二开始长肉了,我意外地发现他挺好看的,我让他跟着楼里的护院学学功夫,人嘛,技多不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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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暇时,我会带着他前往城郊废弃的城隍庙,这里住着很多乞儿,大多年纪很小,在城中抢不到位置,只能在城郊落脚,我会送一些饭食给他们。
有时候我会教他们常用的字,教他们九九乘法表……
同时也物色我的情报传递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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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我和薛二选了几个小乞丐,负责传递消息。
后来赚了点钱,我们就开了一家茶楼,负责管理的是我们救回来的一个乞儿,栓子。
他自幼流浪,现下不过十二岁,圆滑得让我叹为观止,最适合卖情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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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六年,薛二离开了皎月楼,我们用卖情报的钱,开了一个镖局,他招募了一批打手,明面儿上送镖,暗地里也为我们的情报茶楼保驾护航。
我们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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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七年,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我满十七,接客了。
而我的情报中心也初具规模。
内有我、萤儿、绿意打听消息。
外有薛二替我们联系卖家,买卖消息。
很累,但赚的钱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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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拢仪式上,我一曲凤求凰,弹出了我的才名。
也让我的拍价一路水涨船高。
老鸨笑眯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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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菱哭上伤了眼,梳拢前,她拿出所有的积蓄给老鸨,求她别让我接客。
萤儿、绿意也是,掏出了老本。
楼里好多看我长大的姐姐都出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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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身在青楼里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全身而退。
我告诉自己,我是新时代的女性,接客嘛,指不定谁嫖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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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成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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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鸨没答应,她骂了我们一顿,她说,我的拍价已经涨到了五千两,她让我们别耽误她赚钱。
红菱还不死心,仍旧四处为我奔波。
我的眼泪又要掉下来,当初不是你说让我认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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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老鸨替我挽头发,「你恨我吗?」
我摇摇头,虽然她世俗圆滑,刻薄吝啬,还很心硬,逼着很多姐姐接客。
但,她对我们还行,她不会赶走年老色衰的姐姐们,留她们在楼里,打杂干活,衣食无忧。
她的抽成也不高,姐姐们只要攒足了钱想赎身,她立马放人。
虽然总是要骂姐姐们痴心妄想,但只要赎身的姐姐过得不好,想回来,她还是会骂骂咧咧地迎她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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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鸨又问,「你怨我吗?」
我沉默了,许久缓缓点头。
她手一抖,扯痛了我的头发。
她的眼泪却先掉下来。
45
天元八年,冬日,院子里几年不开花的腊梅开花了,绿意很开心,这是她亲手种下的。
46
苡绣庄开了个绣品比赛。
绿意央着我陪她一道,她的绣活是花魁姐姐亲自教的,青出于蓝。
苡绣庄的老板不肯收,他说这是正经的比赛,参加的都是良家女子。
我气得把他的摊子掀了,我们不偷不抢,皇城的税我们一分没少交。
老板还是不肯收,他说,「姑奶奶别为难我了,你们若参加了,得罪那些夫人小姐,我的铺子就完了……」
绿意拉着我走了。
拐角处,布庄老板的公子拦住我们,他是我的恩客,他让我们把绣品交给他,他回去说服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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