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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
曲绫坐在高堂宝座上，一手微微抬起捏起山根除，一手搭在宝座的龙头上，指节轻点，眉目紧蹙着。
大长老自外走来，便看到曲绫发愁的模样。
曲绫见大长老来了，收起疲倦之色，为大长老赐座，朱唇轻启，问道。
“大长老对乌风修习禁术之事，有何看法？”
大长老一怔，随即捋了把花白的胡须，沉声说。
“这乌风所施，乃是南疆历代以来的禁术，族中未曾有人修习过，圣女自是百毒不侵，只是这对其他人来说，却致命得很。”
曲绫叹了口气，只觉眉心疼得厉害：“近日来我翻遍南疆典籍，未寻到破解之法，若乌风卷土重来，我南疆虽能应对，但却也必定元气大伤。”
大长老沉吟了片刻后，转头看着曲绫，问道：“婚宴那日，乌风的蛊术对那萧璟月并未造成任何影响，想必，这也是因为圣女吧？”
曲绫一顿，手缓缓收紧，片刻后，才说道。
“六年前，我身于险境，萧璟月为了救我，折了大半条命，而我当时以心头血饲养蛊，才将他治好，他如今体质如我一般，毒物不侵。”
曲绫垂下眼，多是可笑，毒物不侵，可移情蛊，无毒无害。
大长老点了点头，才说道：“这就是为何，萧璟月为圣女挡下白灵素那一击，却一直没有死，只留下外伤。”
殿内沉寂了片刻后，大长老心中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起身对着曲绫说道。
“乌风修习禁术一事，老夫自会寻得其中之法，圣女放心，老夫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罢，大长老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迷雾林中，木屋内。
大长老推开木屋的门，萧璟月抬起头看去，两人对视，大长老打量着萧璟月。
迷雾林中瘴气十足，南疆一般的族人都难以抵御，萧璟月久居半月之久，竟还是面色红润，与寻常无异。
而萧璟月肩上的外伤已然痊愈，没有了当初在北晋时那副虚弱模样。
看来果然是圣女的心头血在起作用。大长老心道。
萧璟月将手中之物放下，看着大长老，谦声道：“大长老来此，可是有何事要同谢某说？”
大长老点了点头，也不打马虎眼，对萧璟月说道。
“老夫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进入南疆境地，为圣女赎罪，只不过，是要受些苦头，你可愿意？”
萧璟月闻言，立马站起，疾步走到大长老的面前，朗声道：“我愿意！还请大长老告知！”
大长老却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你需细细考虑再做决定不迟。”
萧璟月却紧紧看着大长老那双浑浊的眼，一脸真诚地说：“还请大长老，告知谢某。”
“圣女日夜为乌风叛贼修习禁术一事有所发愁，而六年前，圣女为了救你，曾赐予你心头血，你如今体质与圣女无异，百毒不侵。”
大长老顿了顿，继续说道：“老夫想请你，以身试蛊毒，为我南疆炼出解蛊之术，为圣女分忧。”
萧璟月闻言一怔，看向大长老，猛地僵住身形：“怎么可能……我的体内，有檀儿的心头血？”
萧璟月彻底震住。
挥刀取血之事，他曾亲眼看到曲绫做过，如今每次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心痛刺骨，却不知，曲绫为了他，取了两次心头血！

萧璟月许久回不过神，许久后，才沉出一句。
“还请大长老告知，谢某该如何做。”
大长老叹道：“痴儿，痴啊。”
大长老将萧璟月带去了南疆的万毒潭中。
那万毒潭中尽是毒兽，是南疆中，最为凶险之地，萧璟月向那深不见底的深渊看去，里面时不时还传来毒蛇吐信的声音，让人后脊发凉。
“这便是我们南疆，制蛊炼术之地，万毒潭内，聚集了这世间最毒之物。”
大长老看着那万毒潭，随手捞起地上一旁食草的兔子，扔入了万毒潭中，不消片刻，便传来了那兔子的惨叫之声。
几乎是一瞬之间，下面便是啃食之声，听得萧璟月皱起了眉头。
“你如今已是百毒不侵之躯，体内之血已与圣女心头血相融合，以你的血肉饲养毒物制蛊，或许可为南疆抵御外地之侵。”
大长老转身看着萧璟月，背脊挺得笔直：“我南疆向来不以活人炼制蛊毒，今实属无奈之举，你若此时后悔，还来得及。”
萧璟月眸色坚定，低声说：“既已决定，谢某绝不后悔，大长老的好意，谢某心领了。”
大长老打量了萧璟月许久后，才说道。
“你与圣女，太像了。”
萧璟月不明白大长老这话是什么意思，大长老解释道。
“六年前，圣女为与你结一段良缘，孤身闯过这万毒潭，冒着丧命之险，也要与你在一起，如今你为了圣女，也愿在这万毒潭中再走一遭，可叹啊。”
萧璟月耳边一阵嗡嗡作响，这一刻萧璟月才知道，他亏欠曲绫的，实在是太多了。
……
一月后，深春，海棠花复苏。
南疆，溪山渡。
曲绫站在泉溪口，身后是一片海棠花林，风一吹，粉色的花瓣被吹落，铺了满地。
曲绫手指轻捻着花瓣，眉间可见几分忧愁。
近日来，大长老已研制出抵御百毒之法，如今即便乌风卷土重来，以禁术相逼，南疆也可有万全之策应对。
所愁之事已解，可不知为何，曲绫却总觉得心中有隐隐不安。
突然，海棠林中传出‘嘎吱’一声，曲绫眼眸中闪过厉色，向那林中看去，斥道：“滚出来！”
林中缓缓走出一身影，身着一身玄色衣衫，明明已是深秋，脖颈处却带束上黑色薄带，此人正是萧璟月。
曲绫凝眉看着萧璟月，厉声质问：“你怎么会在这？谁让你进来的！”
萧璟月看着曲绫，强忍住身子不适，才勉强开口，声音嘶哑：“我只是来看看你，这就离开。”
曲绫日夜为南疆事宜所操劳，今日才得了空出来，他听闻曲绫来了海棠林，便顾不上身子，想着来看她一眼。
这还是他近两月来，第一次见曲绫。
萧璟月看着曲绫原本就消瘦的脸颊，似乎是因劳累而变得更加瘦弱，只一眼，萧璟月便满足了。
萧璟月说罢，便要转身离去，曲绫看着萧璟月的背影，有着说不出的异样感。
还未等萧璟月离开，海棠林内便走来一族人，对曲绫说道。
“回禀圣女，大梁王祁渊在外求见圣女。
萧璟月脚步一顿，随即想到两月前，在北晋城门口，祁渊的那句‘檀儿’，眉头紧锁起来，那祁渊如此难缠，竟追到南疆来。
曲绫想起前些日子，祁渊曾传书给她，会来造访南疆，当时她事务繁忙，并未多在意。
曲绫颔首，淡淡说了句：“带去大殿上。”
待那族人离去后，萧璟月转过身看着曲绫，声音压得极低。
“我随檀儿一道去吧，与那祁渊许久未见，正好叙叙旧。”
萧璟月这理由找的极为蹩脚，曲绫看着萧璟月，挑了挑眉头。
“你与祁渊有何旧可叙？”
是算账还差不多。
曲绫也不理会那萧璟月，抬步便向林外走去，身后萧璟月紧跟着，可未走两步，曲绫便察觉出了不对。
萧璟月走路极慢，就连步子都放得很轻，似乎是很虚弱的模样，但随即曲绫便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如今萧璟月如何，已与她再无瓜葛了。
……
大殿之上。
曲绫高坐在堂上，殿中，祁渊和萧璟月站在一起。
祁渊一身银白色衣袍，腰间悬挂着翠绿色玉环，墨发高高竖起，一双眉眼温润如玉，和一旁的萧璟月浑身阴郁对比鲜明。
祁渊看着曲绫，温声说道。
“中原九州战事四起，乌孙国带兵攻打了九州之地，西洲与朗国均已战败，归降乌孙国，而乌孙国对外宣称，国师正是南疆长老，若我没猜错的话，正是乌风。”
萧璟月一怔，随即眉头紧锁，看向祁渊，声音嘶哑。
“乌风不是已经死于我王府？”
祁渊勾了勾嘴角，冷眼看向萧璟月，嘴下丝毫不留情。
“谢王爷是新婚燕尔，被美娇娘迷了心智，竟连乌风的尸体消失不见都不知，怕是就连白灵素，也不在谢王爷的掌控之下了吧。”
萧璟月身形顿住，随即想到，当初离北晋之时，他的确未去过死牢看过白灵素。
曲绫皱紧了眉头，打断了祁渊的话：“乌孙国如此大胆，敢宣称背后幕僚是乌风，便不会将目标只对准西洲与朗国两个小国。”
祁渊点了点头，看向曲绫，继续说道：“我来便是告知圣女此事，做好戒防，我已下诏大梁，增强兵力部署，那乌风要的，不只是北晋。”
说完，祁渊瞥了瞥一旁的萧璟月：“更何况，乌风最有用的一枚棋子已废，要想夺北晋，必然要废一些周折。”
萧璟月察觉到祁渊的敌意，抬起头，目光冷冽地看向祁渊。
两人目光对视，萧璟月的眼眸中，竟闪现出一丝杀意来，祁渊瞬时间便察觉不对，只是片刻，萧璟月便掩下眼中情绪。
萧璟月沉吸口气，对着高座上的曲绫轻声说道。
“檀儿，我还有些事未做完，先行离去。”
说罢，萧璟月便匆匆走出了大殿。
祁渊看着萧璟月的背影，眼眸微微眯起，神情若有所思。
殿外。
萧璟月匆匆走出，一口鲜血喷涌了出来。
他方才在大殿之上，竟没有克制住……
萧璟月将唇角血渍拭去，他绝不能在他的檀儿面前，露出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