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之后,贺明渊似乎开始避着贺兰瓷。
两人院落不过一墙之隔,却几日都碰不到一面。
沁春院。
贺兰瓷在院里练着剑,一招一式皆透着锐气。
她自知命不过一载,却仍放不下贺父教给她的武功。
林母的脸和贺明渊的脸不断出现在她脑中,贺兰瓷烦躁地一个猛刺。
恰时院门突然打开,林母出现在门口,定在面前的剑锋吓得她脸色一白。
贺兰瓷慌忙收起剑,心不由高悬。
紫兰从后面跟上,急忙说:“小姐,太傅夫人说要见您,奴婢拦不住……”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贺兰瓷眼眶一涩。
她以为林母早忘了自己的模样……
贺兰瓷手中剑微松,又听林母说:“不过更像你的妹妹婉蓉。”
这话如同一柄利剑猝不及防刺穿贺兰瓷的心口,疼痛肆意。
贺兰瓷扯着嘴角:“我不记得自己有妹妹。”
林母脸色微变,放下了手:“我今日来,是希望你助婉蓉入府,而非翻旧账。”
贺兰瓷眸底闪过丝悲戚。
她不解释当初为何抛弃自己,反而让自己帮助她的另一个女儿入府。
贺兰瓷握着剑的手骨节泛了白:“哥哥的婚姻大事,我做不了主。”
林母眉一皱,意有所指:“是啊,你毕竟只是养女。”
话毕,她又上下打量着贺兰瓷。
一身劲装,高束的长发不见珠钗,不似双九闺秀,倒像少年郎。
“女子该恪守女德,舞刀弄枪成何体统。”
林母透出厌恶的语气,让贺兰瓷喉间一哽。
从始至终,林母都没叫她一声女儿。
血从贺兰瓷握着剑柄的指缝间渗出:“虎父无犬女,爹曾是征南大将军,哥哥又是车骑将军,我自然不能丢了贺家的脸。”
林母容色一僵,却很快恢复过来:“但愿你记得,你和贺明渊是兄妹。”
刻意咬重的“兄妹”二字像盆冰水,迎头浇在贺兰瓷头上。
寒意入骨。
……
贺明渊从宫中面圣归来,两个丫鬟的窃语让他步伐一滞。
“自老夫人去世,将军府所有事宜都是在小姐打理,简直如同半个主母似的。”
“可不是,我瞧着可不止半个……”
贺明渊眉头骤紧,无声离去。
路过正厅,却看见了似乎在等他的贺兰瓷。
贺明渊压下心中烦躁:“怎还未去歇息?”
“睡不着。”贺兰瓷说着,给贺明渊倒了杯热茶。
她只是突然发现,这世上她真正的亲人,唯有贺明渊一人了。
贺明渊没有接,反而沉思片刻道:“明日我会请一位新管家来府中,以后你就不用操心府事了。”
贺兰瓷一愣:“为什么?”
“你是待嫁的小姐,府事本该由当家主母打理。”
贺明渊淡然的语言让贺兰瓷心口一攥。
她带着薄茧的指尖摩挲杯沿:“哥哥心中的当家主母……是林婉蓉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自己为何要明知故问,又为何要自取其辱。
贺明渊沉默了片刻:“当年江南遗孤众多,我为何只带你回京,你可知缘由?”
贺兰瓷心一紧。
下一瞬,贺明渊的解释如万千银针扎进她的耳内。
“因为你的眉眼像婉蓉。”
第4章
短短几字,夺去贺兰瓷的呼吸。
原来,不是林婉蓉像她,而是她像林婉蓉!
贺明渊和林母的话在地这一刻重叠,如同刀子一般,字字剐如心口……
当晚,贺兰瓷便发起高烧。
昏沉中,她又回到了苏州的喧嚣街头。
林母决然而去的背影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
他说:“别哭,我带你回家。”
她抬起头,十五六岁的少年朝她伸出手,如光般温暖。
可就在她伸出手的一瞬,少年身影消失无踪。
“哥哥!”
贺兰瓷猛然惊醒。
回过神,才发现一扇窗不知何时被冷风吹开,满室生寒。
晌午。
墨香冉冉,贺兰瓷在纸上描绘着贺明渊的丹青。
众人只知她善武,却不知她画得一手好画。
笔走龙蛇间,皆是她对贺明渊有口难开的情意。
“小姐。”紫兰走了进来。
贺兰瓷回过神:“何事?”
“将军让您去趟书房。”
贺兰瓷将画放置一旁,起身的那一刻,却莫名有种不安蔓延。
书房。
一进门,贺兰瓷便看见贺明渊站在桌旁,一套贺冠霞帔叠放在桌上。
她愣住:“哥哥,这是……”
贺明渊指尖拂过贺冠上的明珠:“你及笄那日说过,要穿着贺冠霞帔嫁一个如意郎君。”
“这些都是京城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绣的,你即将出嫁,也不枉它等了三年。”
听到这些话,贺兰瓷浑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