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燕北某军区医院。
方前进拿着一份文件,穿过走廊朝尽头的病房走去。
敲了敲门,喊了声:“报告!”
“进来。”
听见里头传出秦辞怀的允许,他才推门进去。
病床上,整个左手臂被纱布缠绕,脸颊还带着擦伤的秦辞怀正看着书。
方前进将文件打开后和笔递过去:“营长,这个需要你签个字。”
秦辞怀接过,没有急着看,而是拿出一封信:“你回去的时候把这个送去收发室。”
方前进一看,上面收件地址写着沪南……
是给姜恋玉的。
“是!”方前进敬礼接过。
看着秦辞怀认真看文件的模样,不由想起三个月前。
秦辞怀本想去沪南找姜恋玉,不想路上突然接到紧急任务,去边境配合公安抓偷渡犯,险些被炸死……
“想什么呢?”
不悦的话语让方前进回过神,慌忙接过签好字的文件后敬了个礼走了。
病房再次回归寂静,秦辞怀靠着枕头,望着窗外出神。
每天在脑子里描绘姜恋玉的模样仿佛已经成了习惯,可他就是想不起她的眼神。3
两人之间那么多误会,或许她离开时,心里一定是有怨的。
隐隐的,心又开始痛起来。
秦辞怀皱眉,反感这种从没有过的烦躁,却又有丝说不出的不舍。
良久,他才阖上眼,将所以情绪捱在心里。
……
几天后。
沪南,邮电局。
姜恋玉背着装满信件的包走了出来,蹬上自行车去送信。
天气已经回暖,但从江边吹来的风还是有丝凉意。
十几分钟后,她将自行车停在县医院门口。
等到了药房,才从今天的第一封信拿了出来:“小梅,你姐姐来信了。”
正配药的小梅一听,立刻放下手头的活儿跑过来:“可算来了,我都等大半个月了。”
里头的其他几个护士不由看向姜恋玉。
她穿着绿色的制服,带着袖章,头上戴着大檐帽,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整个人俏丽的跟花儿似的。
因为来往送信,又经常来拿药,大家也都熟络,也忍不住打趣几句:“方舒,有对象没?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
“是啊是啊,你看内科的张医生咋样?”
“张医生就算了吧,他二十九岁的年纪,长了个四十岁的脸,还不如昨天来看病的一个小战士,虽然黑了点,但模样周正,又是个当兵的,多好!”
听着她们的话,姜恋玉没有回应。
谁会想到,她是个已经离了婚的女人。
她也没有逗留,确认没有信件遗漏,打了招呼便走了。
跨上车,姜恋玉翻找着翻找着离县医院比较近的收信地址。
刚拿出来一叠,第一封上面的收信人让她目光一滞。
收件人:姜恋玉。
而寄件人是……秦辞怀!?
以为早已平静的心突然开始狂跳,连呼吸都不自觉乱了起来。
秦辞怀给为什么要给自己写信?
离开阳山村后,她几次险些忘记了自己重生,甚至忘记了自己曾和他有过纠缠,可这封信却像把钥匙,打开了她准备尘封的所有过往。
就在姜恋玉出神时,身后突然沈言墨的声音。
“方舒。”
‘砰’的一声,手里的信全掉在了地上。
她回过神,俯身要捡起。
一只大手先一步捡起了秦辞怀寄给她的信。
“秦辞怀?”
沈言墨念出上面的名字,语气间多了丝微不可察的警觉:“谁啊?”
不少女学生在上山下乡中结婚生子的事儿不少,让他不自觉去想姜恋玉会不会也像她们一样。
姜恋玉接过信,胡乱塞进口袋:“你怎么在这儿啊?”
察觉到她刻意的闪躲,沈言墨也没有追问:“来看望一个朋友,没想到遇上你,晚上有空吗?要不去我家吃饭?”
“不用了,我爸这两天身体不太好,我得照顾他,我先走啦!”
说着,姜恋玉把信都捡起来放进包里,蹬着车就走了。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沈言墨眼神渐深。
秦辞怀,这名字这么看都像个男人……
夜深。
台灯照着桌上的书信,姜恋玉展开秦辞怀的信,一眼便被纸上苍劲有力的字迹惊艳。
他的字原来这么好看……
“姜恋玉:你离开已经三个月,在此前徐队长已将所有误会解开,唐婉艳和曹明华固然有错,但最大的错在我,我对夫妻感情及责任过分松懈,缺乏信任……”
看着看着,她红了眼,却又忍不住弯起嘴角。
这哪是信,分明是份请罪的汇报。
想起秦辞怀那不苟言笑的脸,姜恋玉心里百感交集。
将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才拿起笔开始写回信。
次日。
天刚亮,姜恋玉就换好衣服出门去邮电局。
将寄给秦辞怀的信交给负责揽信的小田,便拿上分配下来的信骑着车走了。
见那身影远去,站在楼梯口的沈言墨才朝小田走去:“小姜。”
小田闻声转身:“沈主任,有什么事吗?”
“看你拿这么多东西,我正好要去收发室,帮你拿点吧。”
说着,沈言墨把她手上一沓信拿走。
小田受宠若惊,忙不迭地道谢,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这沈言墨平时哪会管他们这些基层的事儿,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大方……
进了收发室,沈言墨趁小田不注意,抽走最上边姜恋玉的信后径自回了办公室。
关上门,他直接撕开了信封。
视线一扫,脸色顿时变了。
秦辞怀居然是姜恋玉的丈夫!?
原来她跟那些在插队中结婚的知青一样,也找了个乡下男人!
妒火顺时烧上沈言墨的心。
他捏着信,大步走向书桌,拉开抽屉,拿出被姜恋玉还回来的钢笔。
“怪不得你不肯接受我,原来早就有别的男人了。”
沈言墨低喃着,几乎要将钢笔碾碎一般紧握着。
他家世模样都不错,又喜欢姜恋玉八年,居然比不上一个没文化没北京的乡巴佬!
与其说是嫉妒,倒不如说是不甘,不甘于自己输了一个和自己天差地别的男人。
半晌,平息胸口的火后,沈言墨拿出火柴。
擦燃一根后将信烧了个干净,而后拿出纸笔,按照姜恋玉的字迹落笔。
转眼四月,沪南的雨多了起来。
送完信回单位报到的姜恋玉看着正在整理信件的小田,离开的脚步一顿:“还没有我的信吗?”
小田无奈地看向她:“方舒,你都问了一个星期六,真没有,要有的话,我会第一时间给你的。”
姜恋玉有些不好意思:“好……”
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和担忧,她捏着帽子离开。
刚走到外头,便看见沈言墨跨着二八大杠在门口等着。
他扬起个温柔的笑:“方舒,我送你。”
姜恋玉一顿,下意识地摇头:“不用不用,我家也不远,自己走回去就行。”
说着,径自朝家走去。
也不知道沈言墨哪来这么大的毅力,三天两头等着她下班送她。
沈言墨索性也把自行车停在门口,小跑几步跟上:“我是不是哪儿让你不高兴了?还是说,你很讨厌我?”
闻言,姜恋玉面露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帮我找了这份工作,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沈言墨垂眸,眼底的落寞遮都遮不住:“可我觉得,你一直都不让我靠近。”
姜恋玉一噎,蹙眉沉默。
这几个月,除了这份工作,她一直婉拒他的各种礼物和邀请。
一来不想让他误会自己是在回应他的感情,二来自己丽嘉毕竟是离婚的女人,免得给他带去麻烦。
思来想去,帽子已经摘了几个月,她觉得应该可以不用继续瞒下去了。
姜恋玉深吸口气:“沈言墨,其实我在下乡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一辆军绿吉普突然从后面急速驶来,直冲两人。
“小心!”
沈言墨忙将吓住的姜恋玉护在怀里,快步后退。
可车子就在两人面前立刻拐了个弯,停在了路边。
看着姜恋玉泛白的脸,沈言墨面露愠色,朝车子质问:“你怎么开车的?”
‘咔’的一声,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一双长腿跨了出来。
沈言墨愣住,诧异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军人。
他一身挺拔的军装,几乎一米九的个儿,刀刻般的眉眼凝着与生俱来般的威严和冷厉,哪怕什么都不做,站在那儿就已经让人感受到十足的压迫感。
望着几步外的男人,姜恋玉空白的大脑猛然回神。
秦辞怀!?
沈言墨察觉到什么,直接把怀里的人往后护:“方舒,他是谁?”
“姜恋玉。”
秦辞怀紧绷的薄唇轻动着,吐出的话铿锵如下达命令:“过来!”
姜恋玉慌忙挣开沈言墨,窘迫地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目光却望向秦辞怀:“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见她非但挣开自己,还去回答别的男人的话,沈言墨脸色一沉。
秦辞怀只觉眼前两人站在一块,比不是满环的靶子还要碍眼。
“过来。”
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已经夹杂了丝不耐。
姜恋玉呼吸微凝,脚步不自觉地就往他那儿去了。
可刚走两步,手就被沈言墨抓住。
“等等,你跟他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掌心里的手就脱离的掌控,再抬眼看去,那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跨上来,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姜恋玉揽在怀里。
姜恋玉只觉思想都停滞,只能感受到后背那熟悉而炙热的胸膛。
秦辞怀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直接把人拖上车,一脚油门驰骋而去。
风从窗户惯进来,吹着姜恋玉有些睁不开眼。
看着身边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男人,她生硬地扯着嘴角:“秦辞怀……”
当叫出这个名字后,她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只觉告诉她,秦辞怀在生气。
想起在村里时自己和曹明华之间的误会,姜恋玉正要解释,车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秦辞怀低沉的声音在狭窄的车内响起——
“你说你真正喜欢的男人,就是他?”
相关Tags: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