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知有罪,来人,将炽魂鞭……”
她话还未说完,却闻冷凌霄冷然开口:“孤看何人敢动她!”
温暖暖愣住,这是他第一次当面驳了她的意。
忍住心口涩意,她强撑着说道:“帝君难道忘了,宫规是帝君生母定下的。当初有小仙欲行勾搭之事,被罚数千炽魂鞭,直到元神俱灭,才被扔下堕仙崖……”
堕仙崖乃仙界的惩戒之地,坠入其中,则魂飞魄散,化为齑粉。
而炽魂鞭,却并不会要了仙人的性命。
温暖暖不想杀人,她饶是心凉如冰,仍存有一丝奢望。
奢望对此女稍加惩治之后,此事可以揭过。
奢望与自己同床共枕了千年的夫君,从此可以回头。
然而毫无温度的声音自冷凌霄口中吐出:“宫规可改,从今往后,香芩便是孤的帝姬。孤倒要看,谁敢伤她!”
第二章 时日无多
“香芩叩谢帝君!”那牡丹仙子俯伏在地,一副娇弱做派。
抬眸时,却朝温暖暖投来得意一瞥,哪复半点楚楚可怜之态?
“孤还要处理政务,来人,送帝后回忘忧宫!”冷凌霄冷然拂袖,只留给温暖暖一道不近人情的背影。
殿门徐徐合上,将温暖暖的视线隔绝在外。
她呆滞地站在原地,一颗心如坠冰海,苦涩沉浮。
当初信誓旦旦海枯石烂的诺言,到头来,不过是一千年白驹过隙的虚妄。
一生一世一双人,呵,一生一世一双人……
温暖暖身形一晃,喉咙间涌上浓浓腥甜,唇角滴落一串鲜红。
“帝后,”一旁的仙婢惶然上前,“方才为何不让告诉帝君,您的身子已经……”
告诉冷凌霄,她仙魂有损,已时日无多?
说了又如何,不说又如何,终究他已不再是那个对她一心一意的人。
“此事你不要多嘴,”温暖暖眸光黯淡,转身缓缓朝外殿走去,“也不必跟来。”
日落下,她的背影如此苍凉。
那染红裙角的鲜血,似开得正盛的红梅,繁华过后,便是凋零。
忘忧宫,夜已深。
“忘忧,忘忧。问世间谁能忘忧?”温暖暖苦涩喃喃。
这巍峨宫阙冷清如雪,还不如人世间小门小户,一茶一饭,知冷知暖。
这夜,温暖暖在软玉床上独眠,睡梦中似看见了千年之前的冷凌霄。
那时的冷凌霄对她呵护备至,眸光温柔如月华。
可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再未在梦以外的地方见过那样的他……
半梦半醒间,一双手拥她入怀。
“今日,生孤的气了?”熟悉的嗓音落入耳中,温暖暖恍然以为又是个梦。
一睁眼,却见枕边的人实实在在是冷凌霄。
思及白日之事,她心中痛楚,索性闭目不答。
冷凌霄不悦,耐着性子继续解释:“孤乃帝君,身边总会有别的女子。但孤的帝后,只有你一人。”
他的怀抱一如当初宽厚温暖,看似情深的一番话,落入温暖暖耳中却如此凉薄。
“
若我不能陪帝君一生一世呢?”她苦涩开口。
凡人寿命短暂,仙寿亦有尽时。
她情劫不渡,仙魂有损,哪里还有一生一世?
还没等到冷凌霄的答复,外头就传来叩门声。
有人恭敬说道:“禀帝君,有仙将与魔族奸细互通往来,恐包藏祸心……”
温暖暖一惊。
仙魔两族争斗多年,彼此恨之入骨,私通魔族乃仙界重罪。
没想到,竟真有仙将如此胆大妄为!
冷凌霄起身,挥袖间,宫门应声而开。
外头的黑暗如一张巨口,温暖暖心中莫名涌起一丝不安。
冷凌霄大步踏出宫门,声音冷沉如冰:“说,究竟是何人?”
那仙奴抬头飞快地瞥了温暖暖一眼,又垂下眸去,声音颤抖:“是……是帝后的父亲,苏烈。”
温暖暖浑身一颤:“不可能!”
她面色发白,看向冷凌霄。
触及的却是他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暗卫忠心耿耿,从不曾出错!温暖暖,你乃苏烈唯一的女儿,他与魔族奸细来往,你可知?”
第三章 流光飘散
冷凌霄说得如此不容置疑,温暖暖的心已是凉了半截。
她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紧:“我父一生征战无数,一片铁血丹心,岂会与魔族有染?恳请帝君派人彻查此事!”
“好。”冷凌霄面冷如冰,沉声开口,“就让你那义兄郎殇去查,他若敢对苏烈有半点袒护,同罪论处!”
冷凌霄拂袖而走,留下温暖暖心乱如麻。
此事若稍有差池,则苏氏一脉灰飞烟灭。
温暖暖坐立不安,无法入眠。
她起身散心,竟莫名走到月老阁。
迟疑片刻,温暖暖踏入月老阁。
月老半睡半醒间瞥见温暖暖的身影,惊得翻身坐起,忙不迭见礼:“帝后……”
温暖暖微微抬手:“不必多礼。我来是想请月老解惑。”
月老恭敬点头:“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温暖暖举起右手,露出皓腕上系着一根红线。
那红线竟如蚕丝般孱弱,仿佛下一瞬便会寸寸断裂。
这红线不过半尺,系着的却是她和冷凌霄的姻缘。
情深,则光华夺目;情浅,则黯淡无光。
温暖暖垂眸,目光定在那早已灰暗的红线上:“月老,你说……为何会如此?”
月老却只是道:“缘起缘灭,只能听天命,顺天意……”
温暖暖摇头:“月老,你并未解我的惑。”
月老见她眼眸微红,不忍道:“这不是惑,乃是结。帝后,您与帝君之间……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共枕千年,彼此了解如斯,哪会有什么误会?
无非是倦了,冷了,乏了,腻了。
再长的情,终也不抵光阴的消磨。
温暖暖怔怔离开了。
走到林边,她终是压不住心头刀绞般的痛楚,一口鲜血自喉中涌出,沾满了她素白的罗裙。
她一步步朝着忘忧宫走,如一截没了魂灵的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