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宇文澈再没来过。
而槿鸢,也再没出去。
只有每半月来一次的项南,和他送来的朱砂泪的解药。
每次看到那药,槿鸢都忍不住骗自己,宇文澈还念着自己。
可这点欺骗,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与失望中,再也骗不下去。
又是一个半月。
槿鸢躺在床榻上,体内因为朱砂泪发作而席卷上来的痛如剔骨凌迟,疼的她满身冷汗。
她紧咬着唇,血腥味蔓延,却又带来丝丝的清明。
月上中天,照着窗沿上那盆开得正盛的山茶。
两月了,项南送来的四次解药都被她浇给了那株山茶。
她以为它会死的。
却没想到,越长越好。
就像自己,每次朱砂泪发作时,她都以为自己会生生疼死。
可每一次,又都挺了过来。
痛,丝丝缕缕再次涌上。
槿鸢疼到浑身都在抖,细碎的喊痛声,从面具后弥漫出来,慢慢萦绕了整个冷宫……
一整晚,槿鸢就这么生生挨了过来。
直到第二天天大亮,那疼才慢慢褪去,只剩下了无力与满身冷凉的汗。
这时,“吱呀”一声,冷宫的大门被推开。
沈芙鸢一身凤袍走进,看着狼狈的槿鸢,眼中满是不屑与轻蔑。
“被关起来的滋味,好受吗?”
槿鸢没有理会,只是眼里的光在看到她的那刻,变成了失望。
宇文澈,还是没有来。
沈芙鸢将她的眼神变化都看在眼底,一语惊人:“槿鸢,你喜欢文澈。”
闻言,槿鸢心一颤,猛地抬头看向她。
与此同时,门外,宇文澈刚要踏进殿里的脚,也顿在了原地。
第九章
项南跟在宇文澈身后,闻言刚要开口。
宇文澈却抬手阻止了他,静静站在原地,听着屋内的对话。
而屋内的两人,对他的到来浑然不觉。
槿鸢手紧攥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于她的否认,沈芙鸢不意外。
她讥诮一笑:“同为女子,你看文澈的眼神,不是一个暗卫该有的。”
“我不知文澈是没看出,还是不在乎,但如今我是文澈的妻,他也心悦我,我希望你能将你的心思藏好,像过去一样。”
“槿鸢,再怎么说你还是我妹妹,若非无法,我真的不想你死。”
“所以,别逼我。”
扔下这一句,沈芙鸢转身便朝外走去。
却在转身那一刻,怔在了原地:“阿……文澈!”
闻声,槿鸢身子一僵,也抬头看去。
四目相对,宇文澈的眼中一片冷意,只有在看向沈芙鸢时,微微放柔。
“朕让人做了你最喜欢的糕点,你快些回宫去尝尝味道。”
沈芙鸢迟疑了下,刚要说什么。
却在对上宇文澈眼底的不容拒绝时,改了口:“好,那文澈也快些回来,我等你。”
话落,她便往外走去。
同时,项南也带着守在冷宫中的宫女太监退了出去。
偌大的殿内,霎时就只剩了宇文澈和槿鸢两人。
昨夜毒发的无力,让槿鸢没有般办法动作。
只能眼睁睁看着宇文澈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可不同于十二年前的心安,此刻,槿鸢心乱如麻。
她忍不住想,刚刚沈芙鸢的话,宇文澈可是听到了?听到了多少?他又是如何想的?
“主子,我……”
槿鸢话刚出口,宇文澈却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槿鸢,你跟着朕有十二年了吧?”
“是。”
槿鸢眼神落在他手中不断拨弄的玉串上,最后定格在他虎口的那道疤上。
那道疤,是宇文澈为了救她,而被刺客划伤的。
当时太医说:“若是再深一点,王爷的手怕是就废了。”
那时的槿鸢听到这句话有多后怕,后来就有多刻苦。
她日复一日的训练,成为暗卫中的第一人,将所有想要伤害自己和宇文澈的人拦在了身前。
却没有人告诉槿鸢,若有朝一日,伤害她的人变成了宇文澈,她该怎么办。
这时,却听宇文澈再问:“你可知,暗卫动心,是何下场?”
槿鸢眼睫一抖,怔怔望着宇文澈。
最后强撑这无力的身子,一步步走到他身前跪下。
“暗卫动心,受骨鞭之刑,何时知错,何时刑罚结束。”
骨鞭,顾名思义,鞭鞭见骨。
过往曾犯了此错的暗卫,每一个都死在了刑台上!
这世上,总有些感情,有些人,百死仍不悔。
宇文澈眼神一寸寸划过面具,最后,抬手缓缓将面具摘下。
宇文澈看着她那张因为不见日光有些苍白的脸,左手用力,将那面具一点点碾碎。
槿鸢看在眼里,心慢慢沉进了谷底。
与此同时,男人冷沉的声音跟着响起:“领刑后,朕会让项南安排你去别的地方。”
“槿鸢,你好自为之。”
第十章
话落,他起身往外走。
槿鸢望着他背影,终究是没能忍住:“主子是要赶我走吗?”
宇文澈脚步骤停,却没回头。
槿鸢跪行着到了他身后。
她顾不上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的痛,抬起满是粗茧和伤痕的手环上了他腰间。
“槿鸢从未奢求过什么,求主子让槿鸢留下,成吗?!”
她不求别的,只想陪在宇文澈身边,守他平安。
然而,宇文澈只是掰开她的手。
居高临下俯视之际,他眼中满是冷漠厌烦:“你认错,朕便留你。”
可她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宇文澈,又有何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