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那个预言,没有宸妃和萧妤,我也是什么都不懂的公主。
也不会,被那人称作毒蛇。
我娘是靖安候府唯一的女娘,被人千娇百宠到了 16 岁,嫁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父皇。
那时的父皇,有着靖安候府的支持,从皇位之争中脱颖而出,被立为了太子,娘亲生下哥哥后,父皇也如愿登上了皇位,他遣散后宫,立我娘为后。
被遣散的人里,就有当今的宸妃。
于是我娘生我的那一天,宸妃于草垛之上偷偷生下了萧妤,九年后,她带着孩子和预言的能力,逼死了我的娘亲。
靖安候府众人要为娘亲讨回公道,被以反叛之名镇压,发配边疆。
皇帝为什么会这么有恃无恐,因为靖安候府一门十三子,全部战死沙场,只余老幼病残,任他揉捏。
百年世家陨落,留下了一个无主的军队,他们不听命于朝堂,只听命于靖安候府的血脉。
于是哥哥走后,我有了这一支军队,为首的将领授我诗书,教我习武和用毒。
为打败西凉而生的军队,我要用他们,改朝换代,弑君,篡位。
哥哥死在去西凉为质的第六年。
那年的信鸽飞回了好多次,都是哥哥为我写的各种西凉的好风景。
他在告诉我,他有好好活着,他想让我也好好的活着。
可哥哥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公子,那信的笔锋却处处透着凌厉张扬,我求人去查,却只得了哥哥的死讯。
那天的梦里,哥哥和娘亲一同转身,我怎么也追不上。
梦醒了,我孑然一身,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愣是没流下一滴泪来。
我要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或许宸妃说的对,我就是那个引发战争的所谓的反派,她没能杀了我,我就要杀了她。
那天晚上很长很长,我迷迷糊糊的睡着,感觉身子逐渐下沉,再醒来时,我身处一望无际的深渊,而面前正放着一本一人高的书。
双手不受控制的翻开书本,上面清清楚楚的记着所有人的生平。
女主:苏羽。穿越到被男主遣散的后妃之中,后与男主相知相爱,白头偕老,育有一女,一生无虞。
男主:萧长青。大楚帝王,勤政爱民,后与苏羽,一生一世一双人。
再翻一页,上面清楚的写着娘亲的名字。
恶毒女配:林锦绣。因爱生恨,最后被男主遗弃,赐下毒酒,株连九族。一双儿女是为反派,后被剿灭。
短短几十字,写完了我们木偶似的一生。
下一页,上面明晃晃的写着:
有穿越者进入,剧情改变。
几个大字映入我的眼里,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我猛地用力,撕下了那一页。
紧接着,所有的剧情被我撕下,我合上书,将那些残页撕成碎片。
我大笑着,光着脚在深渊里舞动,哼着小曲,拿上书旁的笔。
梦境戛然而止,我睁开眼,叹息一声。
没关系,他们的结局,由我来写。
6.
几天后,萧妤的亲事也定下来了,听说是太傅家的小儿子,我被放逐到冷宫之前,他还说要娶我来着。
这一次再见,他眼里满是厌恶,他搂着萧妤,眼含威胁道:
「萧锦宁,为什么欺负妤儿?」
我摘去头上的树叶,拿着帕子擦着手里被磨出的血。
而萧妤好好的站在那里,只是抚了抚额头,他就断定是我欺负了他。
这双眼睛,不要也罢。
我收起要挖了那双眼睛的心思,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顾哥哥,你当真不信我吗?」
顾迟悟有些不忍心了,他想要过去扶我,却被怀里的萧妤拦住:
「顾哥哥,我…我…」
她说着,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忽然变得狰狞,双手不受控制的抓挠着脸,脖颈,露出了满是红斑的手臂。
她尖叫着说痒,身子逐渐下滑,直到满地打滚。
顾迟悟想要抱着她找太医,却被萧妤一脚踢上心口,竭力的喘着气。
我吓坏了,躲在草丛里哭喊着救命。
没一会,宫人们就把他们带走了。
而我坐在那棵树下,从数云朵,到数星星。
夜晚还是很凉,我抱紧了自己,轻哼着歌。
今天,要有很多人死了。
萧妤,那颗夜明珠,可是你自己要抢过去的。
一个绣着龙纹的衣摆映入眼帘,我抬头去看,对上了某人幸灾乐祸的眼神。
「你哥哥有一句说的不对,你这个人,恶毒的很。」
他坐在我身旁,顺手拔起身旁的杂草,不知在编什么。
「我记得第一天,我就和你说过一句话。」
我看着天空,一字一句的复述着那句话:
「世人要杀我,我就杀了世人。」
「还有一句我没教你。」
他说着,将编好的蚂蚱放在我的头上,手指弯曲,重重的对我的脑袋来了一下。
「我要端坐高堂,长命不衰,看欺我之人,苦苦挣扎,死于泥沼。」
他俯身,将披风披在我的身上。
「要杀我,就该涂上毒药,让刺客对准我的心脏,你优柔寡断,是最大的弊端。」
他知道宫宴那晚的刺客是我派去的。
那时他「瘸腿瞎眼」若他不挣扎,绝对会死于刺客的剑下,若他反抗,众人就会知道他不是哥哥,届时,他还是会死。
唯一的变故大约就是父皇,他下令护着这个人,要践行他答应娘亲的话。
「萧瑾昀」绝对不能死在大楚的境内。
真可笑啊…
我抬眼,一双眸暗淡无光:
「你又为何帮我?」
「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
我轻笑一声,起身将他的披风扯下。
「西凉的皇子,也来搅弄大楚的朝堂?哥哥没告诉你,我这个人,最排斥外人吗?」
远处的暗卫蠢蠢欲动,他却恍若未觉,他笑着,用哥哥的语气和我说:
「阿锦,舍得杀了哥哥吗?」
那一瞬间,我顺着月光,恍若看见了年少时的哥哥。
他把我抱在怀里,脑袋按在胸膛上,要我听见他热烈的心跳。
「萧锦宁,你是一只会咬人的兔子。」
这个人真是…阴险狡诈。
7.
我记着那年对长安寺祈福,寺庙的钟声敲了 108 下,每敲一下,我和哥哥就双手合十,诚心祈祷。
我向神佛许愿,想要我们一家人,永远的在一起。
而哥哥一跪一拜,祈愿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
少年身披白色的狐裘,头发用玉冠束起,他牵着我的手,走了长安寺整整千阶的路。
后来下了大雨,我吵着闹着要回去,哥哥却把伞给了一个怀孕的妇人,我哭的更伤心了,抱着我的小伞就要走。
结果哥哥就靠在门上,委屈巴巴的看着我道:
「阿锦,你舍得就这么留下哥哥吗?」
不舍的,阿锦不舍得…
那哥哥又为什么要舍弃阿锦呢?
像娘亲一样一去不回,始作俑者又怎能安然无恙?
回过神来,我已经到了那人的背上,他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背着我走。
「你怎么猜到我的身份的?」
我想了想,回答他:
「那天的刺杀,我也在场,护着你的人里,有一个人用的是西凉的剑法,而你那日杀小桃时,手腕处有着西凉皇室的刺青。」
「有一点你猜错了,那场刺杀,我是想杀了你的。」
他轻笑一声,忽然没头没脑的说:
「按你们中原的姓氏来说,我叫刘云赫。」
「萧锦宁,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别试图挑战我。」
无视他的威胁,我贴上他的脊背,脸颊讨好似的蹭着。
他不知道的是,我是有疯病的。
疯子疯起来,赌上的就是自己的命。
我不会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即使他打着哥哥的名义来帮助我。
萧妤的病情越来越重了,她的身子开始糜烂,宸妃整日以泪洗面,终于引起了皇帝的注意,而我的嫁衣,也即将完成。
我看着宫女们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屋内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嚎叫,太医诊断的结果,是她活不成了。
她好像说,要为小桃报仇来着。
我笑着,摘了一朵绽放的梅花。
手指将花瓣碾碎,丢在了地上。
那年画师来作画,他看了看萧妤,说她是一朵有着傲骨的梅。
后来他途径冷宫,给我留下了一幅画。
那是一株有毒的曼陀罗,盛开在忘川水中,比曼珠沙华还要妖艳。
结果因着那幅我本不该拥有的画,寒冬腊月,我身着一个白色里衣,跪在萧妤的寝宫外一天一夜。
那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天。
而今,萧妤还差半步,就要踏入黄泉。
她可不能死的那么轻易。
我的肩膀被人拍了拍,我回头,冲来人莞尔一笑。
「春枝姐姐。」
春枝阿姐温柔的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包糕点:
「这可是好点心,阿宁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