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周坐在江卿车里,盯着湿透的玻璃,雨珠蜿蜒,将霓虹灯分成几片碎影,人影模糊。
车内寂静。
江卿摸摸鼻子,他在大学也谈过几次恋爱,自知也是会说话的人,但此时此刻,面对后车座坐着的女人,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好似说什么都不能吸引注意了,对外界开启了防御罩。
就觉的吃不吃饭,跟谁吃饭,跟谁看电影都无所谓,只是一件可有可无但必须完成的任务。
像某种尝试。
“要听点音乐吗?”江卿打破沉默。
他偷偷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孟周。
女人侧着脸,黑色长发一边散在肩后,露出小巧精致的下巴,皮肤很白,很瘦,眼睛有故事感,不知在看着什么。
这个点,下班晚高峰,车辆堵塞很正常,关了窗户,也隔绝不了源源不断的鸣笛催促。江卿的提问让人欣然接受。
“好。”
“喜欢听谁的歌?”
“我不挑。”
“那我随机放了。”
孟周点点头,兴致不高。
没有人再说话,车载音乐缓缓放着一首舒缓的歌,是方大同的《特别的人》。
歌里唱到:
“我们是对方特别的人
奋不顾身难舍难分
不是一般人的认真
——”
这是2014年发行的一首慢版抒情歌曲,有一阵风靡校园,三两天来回放,过了好些年,听起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音乐播放到结尾,车子跟着缓慢前行。
旁边是直行车道,这一会儿畅通无阻往前走。
路灯点燃这座城市的夜晚,迷幻色彩交织成网,交融成刺目的直射光,孟周闭了闭眼睛,准备问问江卿还有多久到,江卿开车慢,孟周忽然没了耐心。
目光却在中间顿住。
她的心猛地一紧,风衣口袋里的手指微颤。
透过雨水玻璃,孟周无意间瞥到右侧车道一驶而过的车。
给人第一眼感觉就是嚣张。
定睛一看。
是辆黑色科尼赛克,极为罕见,还在等绿灯,车流中分外扎眼,甚至于前后其他车担心擦车碰撞跟这辆车拉开了很大车距,整个车线流畅,悄悄隐秘在这无边雨夜,黑暗中,像头蛰伏的野狼。
明黄色车牌苏A ZZ818。
挺酷一数字,孟周联想到一个人。
高中时他也喜欢8这个数字,孟周从不知原因,后来在一起那一年,也没提起来问,后来,分手了,也就没有机会问了,不了了之。
对孟周而言,这个疑团无解。
车窗全开,驾驶座上的人似乎不太在乎风雨,单手搭在车窗边,随性嚣张,黑色衬衫袖口束缚清瘦腕骨,一根被点燃的烟轻松夹在那人指尖,冷风中冒着白雾,男人下意识拨弄几下香烟,顿时星火明灭,火红昏黄落下来,折射角度,他线条凌厉的下颌被沾染描摹。
也就几秒的时间,江卿打方向盘左拐进下一个路口,右侧车道绿灯也亮了,前几辆车早已开走,只要旁边那辆科尼塞克半分不急龟速往期爬,在等什么。
孟周好奇,情不自禁侧头。
不知道是不是孟周的错觉,有道浓烈的目光锁住她。
是那辆车的主人。
光线太暗,看不清脸,从孟周这看过去,那车主人皮肤冷白,只露出一小块儿嶙峋漂亮的锁骨,勾人似的,一颗黑色小痣点缀凸起骨头尾端,平添禁欲。
锁骨痣。
她眼皮一跳,身体几乎先她大脑作出反应,尾椎骨升起灼烧之感。
记不清从前哪段时间,哪个地点,极限之时,他总是喜欢紧紧抱住她,力气大到恨不得将那颗锁骨痣烙到她皮肤上。
心里有个声音在耳边缓缓念道。
是靳九洲。
他来了南江。
节奏迅猛的雨点缀城市,夜空被掰成灰空的一块块。
车内的男人一身冷气,年轻的肌体隔绝在黑衬衫之下,鼻梁高挺,深冷的眸如浸泡在万年寒潭下,复杂费解,唯一不变的,是他看向孟周的神情。
永远充满侵略和占有。
疾风骤雨突降,江卿想跟孟周聊聊天增进感情,望着车内后视镜,就见人家压根没看他,悻悻吸吸鼻子作罢。
而另一边,男人直生生对上孟周视线,轻轻笑了。
眼神又沉又深。
他重新叼回被湿气浸透的烟,喉结微伏,关上车窗。
停好车,江卿领着孟周到一家网红火锅店,想要包厢,服务员抱歉说没了,两人只能在大堂。
点了个双人套餐,江卿又要了两杯鲜榨热玉米汁。
他搓搓手,企图活跃开启话题,随口问:“刚在车里看到朋友了?我看你一直往外瞧,有机会可以喊上一起吃饭,交个朋友。”
“没有。”她摇摇头否认,“不熟。”
更别说一起吃饭了,要是真这样做一块儿吃饭,她都怕今晚就能见到江卿的骨灰盒。
玉米汁先呈上来,孟周礼貌性喝了一小口,她想了下,不打算瞒着,于是大大方方告诉江卿实话。
“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