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暗暗松了一口气，把行清节的活儿交出去，她就轻松多了。
姜吟若是忙碌起来，她也好见缝插针的去捞孙嬷嬷。
也不知道孙嬷嬷究竟说了多少……难怪那姜吟这些日子尽往她跟前凑，说不定就是故意来打探她的态度。
想到这儿，程氏越发慌乱，就连赵徽与她说话，她也心不在焉的。
敷衍个几次，赵徽一把将她拉住，不悦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那个女大夫是什么人？”
“啊？什么女大夫？”程氏终于回过神来。
赵徽心情不悦，道，“长风阁里那个，叫鱼姑的。”
程氏扯了扯唇，道，“我只听说她在边境救过阿竿，阿竿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一直随军带着，自回了汴京之后，也一并带回了汴京，公爷，怎么忽然问起她来了？”
赵徽敛了敛长眉，不知怎的，他在府中遇见过那鱼姑几回。
她周身裹得严严实实，脸上挂着黑巾，只有露出一双宁静平和的眼睛，偏偏就是这么一双冷淡却又无比疏离的漂亮眼睛……让他心神恍惚了许久。
故人已经去了十多年……为何只有那个女子让他感觉那么熟悉？
“公爷？”程氏见他不说话，又道，“是不是那鱼姑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又或是冲撞了公爷？”
赵徽烦躁的捏了捏拳头，“不是……只是听说她近日出了府，便随口问问……对了，今晚不吃饭了，我有事出去一趟。”
赵徽走了，程氏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她跟着赵徽这么几十年，他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赵家的男儿都是情种，不可能跟其他权贵纨绔一样出去烟花柳巷找女人，若不然她也不可能死抓住赵徽不放，还想尽了法子爬上了这国公夫人的位子。
可一想到这位子来得不光彩，她又慌了神。
“罢了，不去请赵柔了，还是我自己想个办法解决了的好。”
赵柔压了她一辈子，她不可能事事都听赵柔的，孙嬷嬷这等小事， 她一个人就能解决。
……
赵徽让人套了马车，便出了国公府大门。
小厮拉着他去了趟书斋，买完书，问他要不要回府。
赵徽思绪迟滞，半晌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小的问公爷是不是现在就回府。”
天色暗沉下来，似乎要下雨的样子，本该回府的，赵徽打起车帘看着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说了个地址。
小厮只是顿了顿，便驱车前往。
到了如意巷巷尾，人迹罕至，巷子最里头住着一户人家，刚搬来没几日，还有破旧的家具在往里头搬运。
有人出来给工人付银子。
赵徽便藏在巷子口一棵大槐树后，看了一眼那高挑纤瘦的女子身影。
也不知那女子是否感受到什么，抬起眼帘往这边看来。她周身裹着一件素色披风，脸上蒙着厚厚的黑巾，只一双眼眸格外透亮深沉。
赵徽一慌，将身子往树后一藏，心跳有些快。
不知为何，鱼姑的眼睛与已经去世的林氏太像了……
除了当初林氏刚嫁给他时那卑怯懵懂的眼神，那双眼几乎与林氏如出一辙。
赵徽不敢相信的探出身去，再想看一眼鱼姑，便见那破旧的屋门前已经空无一人。
“公爷，您在看什么呢。”
赵徽心中烦躁，“没看什么，回吧。”
小厮紧跟在主子身后，回头看了几眼，紧赶慢赶道，“公爷，您莫不是在外头又养什么人了啊？”
赵徽沉声斥他一句，“胡说什么。”
那小厮不是经常跟着赵徽出来的人，自然不了解他家主子，只知道这位主子当年便在外养外室，为了外室和庶长子娶了医学世家的林家姑娘，结果那林姑娘嫁进来没过几年，生下孩子便跳崖自尽了。
这件事在汴京并不算什么秘密。
大家大多数也只是感叹一句林氏命运多舛，赵国公风流多情罢了。
可内里，极少有人会知道国公爷曾经和林氏也不是没有过郎情妾意的时候……
那小厮忙做了个封口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缩了缩脖子，“小的多嘴了。”
赵徽瞪他一眼，上了马车。
只是闭上眼，脑海里早已淡去的林氏面容却逐渐清晰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有了新的枕边人，不可否认的是，他仍然记得林氏言笑晏晏，娇俏羞涩的模样，更记得她在院中打理药圃，把他书房改成药房时，得意俏皮的笑容。
还有他生病的时候，她陪在他身边，替他把脉，喂他喝药。
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趴在他手边睡觉，生怕打扰了他。
林家门户太低，他一直觉得林氏配不上自己，若不是父亲做主，他怎么会娶她这么个性子软弱只会开方研药的女子？
所以他们成婚一年，并未圆房。
然而他重病发烧的那一次，她不眠不休的陪了他三天三夜，他醒来的时候，她笑说自己三天没洗澡，说着便走了出去，回来时，身上只穿了件粉嫩的寝衣，他高烧刚退，神志不清，迷迷糊糊之中，不知怎么，便把她搂进了怀里。
她头一次发了怒，炸毛的猫儿似的，推他，“赵徽，你答应过不碰我的！”
然而他却忍受不了她对自己的抵触，怒气冲冲的将她按在身下，鬼使神差的堵住她的红唇，“你是我的妻子，我不碰你，你还想我碰谁？”
她哭红了眼，手脚并用的挣扎，“但你不爱我……你放开我！放开我！”
属于少女娇嫩的嗓音勾得人心口发燥。
他没说话，身体的本能盖过了理智，在她的抗拒和哭闹中，强占了她的身子。
这一次之后，他们冷战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她在她师兄面前晕倒被送回来。
他头一次为一个女子生气打架，打完之后才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
当时他就傻愣的立在她床前，听大夫说她有了三个月身孕的消息，心里一时不知是何种滋味儿，如今回想起来，大抵是喜悦多一些。
他从没想过有哪个女人能替他传宗接代，可若这个人是林氏，他便很快就接受了。
有了孩子后，他们关系融洽了许多。
也曾浓情蜜语，也曾一起观风赏月，也曾一起畅想过孩子降生后的日子。
不过，好景不长，没过多久……
“公爷，咱们到了！”
小厮清亮的嗓音将赵徽思绪拉回，他睁开眼，只觉眼眶微微酸涩，好半天，苦涩的喉咙才缓和过来。
小厮往里头看了一会儿，见自家主子还没下车，有些疑惑。
刚准备打起车帘，便见里面有了动静。
赵徽双手负在身后，面无表情的下了马车，一言不发的往公府大门走进去。
小厮讪讪的垂下脖颈，别看公爷如今只是个闲散之人，可当年他也是这汴京一霸，老国公带着其他两位公子上了战场，他才收敛起锋芒，做起了个纨绔无能的承爵之辈，但那周身的气场还是让人望而生畏，比起世子爷，丝毫不逊色。
……
长风阁。
姜吟听完胭脂的回禀，将手里做好的婴儿小衣拿在手里仔细检查。
“奴婢已经让人传好了话儿，夫人，你看咱们什么时候让孙嬷嬷开口？”
“不急。”姜吟爱不释手的看着手里的小衣服，“等程氏再准备准备，狗急跳墙再抓她个现行不迟。”
胭脂笑道，“程氏今日怕是气疯了，下午的时候便让赵管家找了把人发卖了出去，由此可见，她心里的确有鬼，就怕孙嬷嬷嘴巴不牢靠就给说出来。”
姜吟眼神淡下来，将手里的小衣服折好放在膝盖上，若有所思道，“她既然已经害怕了，那我们也得给她一个接近孙嬷嬷的机会。”
“奴婢和银兰姐姐这边程氏应该不会相信，那小厨房里专门给孙嬷嬷送饭的海棠怎么样？”
“嗯，不错。”姜吟侧过脸看向胭脂，弯唇道，“我的小胭脂竟然变机灵了。”
胭脂得意洋洋的抿唇一笑，“都是银兰姐姐教得好。”
姜吟打定了主意，笑道，“那好，这几日就让程氏身边那个得脸的王嬷嬷过来接触海棠，让海棠偶尔也替程氏带几句话，至于带什么话，都得过我的耳后再往孙嬷嬷跟前送。”
胭脂兴冲冲的应下，觉得真是太有趣了，“好叻！奴婢这就去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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