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浅面色又是一白,额上布满了冷汗。
“没事吧?!”
凌奕阳关切的询问响着,而陆清言却没有半点波动,满眼漠然。
这样的目光看的温浅心头一窒,嘴里发苦。
“没事,我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了。”
话落,便往会议室外走。
路过陆清言的那一刻,温浅脚步慢了半拍,但还是擦肩而过。
也在这时,背后突然响起陆清言冷凝的声线:“既然退役,两天之内搬离宿舍。”
温浅脚步一顿,却未回头:“好。”
一路浑噩的回到房间。
温浅躺在床上,脑海里满满都是陆清言的漠然和那句驱赶。
原来不止宋薇,他也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她走!
温浅心里痛到喘不过气,腕骨上一阵阵的刺痛,连带着全身神经都一跳一跳的疼。
她将头闷在被子里,低声痛哼着,想像以前一样挨过去。
可时间一点点过去,痛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一整晚,温浅疼昏又疼醒,痛不欲生。
翌日天亮。
温浅再次被疼醒,她撑着疼到颤抖的身体洗漱好,前往医院。
阳市中心医院。
温浅看着挂在一旁的CT片,转头问医生:“我手伤很多年了,但这次不知道怎么了,一直不见好。”
医生叹了口气:“是骨癌,已经到了三期。”
听到‘癌’这个字时,温浅脑袋一瞬间空白:“治不好吗?”
医生只是沉默。
温浅好像明白了什么,起身道了声谢,往外走去。
医院走廊里,安静无声。
温浅坐在长椅上,慢慢在搜索框里输入一句话:“骨癌三期能治愈吗?”
搜索的圆圈转了很久,更新出一条回答:“已经是最厉害的晚期,就算治疗也最多只能活三个月到半年!”
第八章 再见
春风渗过窗,吹进了长廊,又湿,又冷。
温浅在搜索框一遍一遍的搜索着同样的问题,期待着有不同的答案。
可惜十条,百条,千条,都一样。
终于,她认命了。
温浅看着手里病历上的“骨癌”定论,忍着腕上的疼痛将它一点点撕碎,缓缓起身将其扔进了垃圾桶。
医院外的风远比楼里更猛烈,吹着人倒退。
温浅逆风走着,单薄的身影在广袤的天地间显的瘦弱易折。
如刀的寒风刮在脸上,穿透骨子,冻得人如坠冰窟。
打电竞三年,除去日常开销和买设备的钱,温浅所有的存款加在一起也不过30万,甚至还不够在阳市买套房。
ATM机前。
温浅看着卡里的存款,只留下了两万块钱,给自己日常开销和买止痛药。
剩下的尽数转到了另一个账户。
做完这些,温浅将卡退出来,人靠在安全门上,仰头望着天上薄薄的黑云。
不远处街道上,行人脚步匆匆,车水马龙。
温浅看着不由出神。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看着上面的备注,她接起了电话:“舅舅。”
听筒里传来一道憨厚男声:“浅浅,你怎么给舅舅转那么多钱?不是说了你在外面不容易,舅舅钱够用,你自己留着花就行。”
温浅听着鼻间有点发酸:“我有钱,够花,倒是您和舅妈把我拉扯这么大,这么多年辛苦你们了。”
她出生没多久,父母就车祸去世了,这么多年一直是舅舅舅妈两个人把她带大,甚至为了她,连孩子都没要。
对于温浅来说,舅舅舅妈就是她的父母。
她其实知道转过去的这些钱做不了什么,可这是她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了。
电话那头,舅舅听着温浅的话,沉默了很久:“浅浅,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儿了?要是受委屈了就回来,舅舅和舅妈都想你了。”
他话语中充满了关切和担忧,温浅眼眶一热,再也忍不住泪。
这是长大后第一次,她没有找其他的理由,单纯的为自己而哭。
可她不能哭出声,她不想舅舅舅妈担心。
温浅深吸着气,将哽咽压在喉咙里,尽量平声说:“我没事,我也想你们了,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想你们长命百岁。”
舅舅听到这话爽朗一笑,打开了话匣子和温浅说起了家里长短。
“你舅妈因为我不洗脚,又骂了我。”
“你舅妈炒菜忘记放盐,我说了一句,被迫做了几天的饭。”
“舅妈看到别人家孩子结婚了,总和我念叨‘我们浅浅那么好,什么时候能结婚啊。’”
……
温浅听着这一切,眼泪无声流着,很久很久都舍不得挂掉电话。
很久很久,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吆喝:“老温头儿,吃饭了!”
紧接着,温浅就听见舅舅说:“你舅妈喊我吃饭了,等哪天我再给你打电话啊,我们爷俩偷偷的,不告诉你舅妈,让她羡慕去!”
温浅喉咙梗塞,好久才找回声音:“好,舅舅再见。”
那一声再见,她说的很艰涩。
这世上有些人是你想见却不能见的,就像陆清言,也像舅舅舅妈。
前者是因为他不喜,而后者是因为温浅不敢,她怕他们会伤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温浅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周边万家灯火,有人等候。
只有她,无人相等,无人相爱。
这一刻,温浅无比想念陆清言,哪怕只是他的声音!
她没有压抑,拿出手机拨打了他的电话,心里不断祈祷:“接电话,陆清言,求你接电话好不好?!”
可没有,只有冰冷的嘟声永久的循环,最后挂机在沉寂。
温浅心不断下坠,她看着手机屏幕很久,才木讷的收回视线。
可就在抬头的那一瞬间,她目光定在身前几步远的一道身影上。
“陆清言!”
第九章 抱一个吧
温浅喊着,奔跑着朝那人冲去。
十步,五步,一步……
温浅抓住他手臂:“清哥!”
可那人却一把将她甩开:“有病,认错人了吧!”然后快步离开。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温浅怔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渐远的身影,满身寂寥。
天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伴随着春雷乍响。
温浅站了很久很久,才迟迟顿悟。
原来她从来都追不上陆清言,就像她从来都等不到他的爱。
温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宿舍,只是第二天从凌奕阳的口中得知她发了一夜的高烧。
搬离宿舍那天,天气格外的晴。
温浅早就将自己的行李打包好,寄去了闺蜜家。
看着重新回归空荡的房间,她在门口站了很久,才慢慢关上了门。
而下楼的那一刻,温浅转头看向走廊最左侧那间紧闭的房门,脚步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很快,她便快步走下了楼。
客厅里,战队队员都在,陆清言也在。
看着温浅下来,凌奕阳先开了口:“以后有时间记得回来看我们。”
温浅点了点头,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伸手抱住了他。
然后松开手,拥抱下一个人……
依次排列,她拥抱了战队所有人,直到最后一位,陆清言。
温浅看着眼前西装革履,瞧不清情绪的男人,很努力的扬起抹笑:“清哥,抱一个吧。”
陆清言没有说话。
温浅见状,上前一步,环住他腰腹。
属于陆清言的气息一瞬间侵袭过来,温浅有些不想放手。
她拥抱了战队所有人,实际上,只是想要拥抱他。
温浅深吸着气,环着陆清言的手臂也不断收紧,在濒临炸裂的那一刻,果断松开了手。
“大家,再见了!”
说完这句话,温浅快步走出了宿舍,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回头。
她也没看到,原地的陆清言久不改变的神情,闪过抹异样。
而从这天起,温浅就像消失在世界一般。
微博上有关她的词条慢慢被取代,最后消失无踪。
电竞圈又恢复以往的状态,也再没有人记得VIC曾经有一个女队员,名叫温浅。
三个月后。
阳市辖内的一个小小乡镇。
一个人靠着床,发颤的手捧着一个日记本缓缓翻看着。
她很瘦,最小码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都大到空荡。
这时,门被推开,一女人走进来:“浅浅,今天感觉怎么样?”
温浅抬头看来,瘦消的小脸衬的一双眼格外的大:“瑶瑶,我觉得比以往都要好。”
说这话时,她是笑着的。
可瑶瑶听着却想哭。
温浅到这儿三个月,骨癌恶化的越来越严重,初开始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大把大把吃着药,后来药吃没了,就硬挨。
她永远忘不了半月前那个早上,她推开门,看到的那被角上鲜红的血和齿痕。
那天她不顾温浅反对将她送进了医院,只得到医生一句:“做好准备吧。”
温浅看着眼眶通红的人,笑意浅淡:“我真的没事,昨晚我还梦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