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不到我胸口,如今却已经超过我一头。
我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熬到头了。
斐景行如今见到我总要挑刺:「穿得如此鲜艳,是要给谁看?」
我面不改色:「我是殿下的太子妃,自然是给殿下看。」
太子冷哼:「本宫才不屑。」
他开始自称本宫,忙着骑马射箭,没空和我长篇大论。
可他总是抽出空来损我一两句。
小太监们站在树下八卦,说太子厌倦我了。
这样的剧情一天总要重复七八次。
我也厌倦了,太子十六岁那年,我已经十八了。
父亲从宫外托人送了信,说太子生辰那日接我回家。
我一边欣喜,一边苦恼于太子的生辰礼。
我求助宫里的嬷嬷,她们只说了一句话:
「皇上如太子这般年岁时,已经有美人近身了。」
这些年太子一直拒绝各宫送来的宫女,身边只有我一个会喘气的女人。
而我又是个不解风情的,思来想去,我实在太对不起他了。
我暗自搜罗了各宫的清白美人,终于挑了个我看对眼的藏在我的寝殿里。
太子生辰前一晚。
他正在看书,我不请自来,上半身压到桌子上,凑近他,近到能闻到他身上冷冽的木质香。
「明日就是殿下生辰了,殿下想要什么礼物?」
「你……」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声音又沉又哑,带着难以察觉的克制,「你是本宫的太子妃,送什么本宫都喜欢。」
他难得说了句好话,我也开心,狡黠地眨了眨眼。
「殿下放心,我送的你一定欢喜,明天一定是个十分难忘的夜晚。」
我盯着他笑:「太子妃是会陪你一辈子的人啊。」
但我没说一定是我啊。
10
太子生辰,举国同庆。
大殿上歌舞尽欢,金樽盛酒。
他越发矜贵克制,有了太子的威严,喜怒不形于色。
我让小太监给斐景行传信,让他结束后去东宫拆礼物。
他那双眼里染上笑意,直勾勾地打量着我。
我却心思全在吃饭上,吃饱了才有力气回家。
有宫女在我耳边耳语,说丞相派来的马车已经在宫门外候着了。
我擦擦嘴巴,跟太子最后打了声招呼。
他看看我,点点头。
宫女带着我走了好远,终于见到了那辆马车。
好像和来时也没什么区别。
我回过头,注视着围了我六年的墙,久久沉默。
算算时辰,斐景行也该跟美人共度良宵了。
我坐上父亲派来的马车,扬长而去,毫不留恋。
11
一墙之隔的东宫内。
美人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求饶。
「太子妃呢?」
太子手中握着剑,脸色有些冰寒,阴飕飕的嗓音骤然响起,惊得美人又是一颤。
「太子妃说,她、她不当太子妃了,她要回家嫁人了。」
斐景行浑身上下散发着狠戾冷漠的气息,玩味的声调性感,眸中尽是阴郁。
「沈宁,你说得对,这真是个令我难忘的夜晚。」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幽深的笑,令人不寒而栗。
「马上,也会令你难忘了。」
12
我回了家,奴才婢女哭哭啼啼跪了一地。
一会说小姐终于回来了,一会说老爷正在赶回的路上。
我还有很多话要问,沐浴完就去书房等着了。
伺候了这么多年太子,终于有人伺候我了。
端茶倒水,梳洗更衣。
那破皇宫我是一刻都不想回去了。
阿爹推门而入,沾了一身酒气,见到我就嗷嗷哭,没一点丞相的威严。
这几年又不是没见过面,我嫌弃地推开他,又踉踉跄跄地扶他到椅子上坐好。
「阿爹信上说的是何意,阿爹送我入皇宫,不是为了让我做太子妃?」
阿爹一拍大腿,哭天抢地。
「爹早年年轻气盛,以生下孩子给太子作玩伴为赌输给了皇上。结果你是个女儿,又早早没了娘,皇命难违,实在拖不下去了,才忍痛把你送走。宫墙之内无自由,阿爹怎会把你送入虎口当太子妃?」
我叹了口气,唤人去端醒酒茶。
回忆起与太子朝夕相处的模样,我的语气上染了些烦闷和埋怨。
「只是做个玩伴而已,阿爹不早日告诉我,害我整日在太子面前以太子妃自称,平白被人看了笑话,没了分寸。」
我重重地将茶盏搁到桌子上。
阿爹挥挥手,咕咚咕咚灌了几杯茶:「太子年岁虽小,但已经有了君王之气,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况且宫墙之事传不到外面,你且放心。」
「阿爹为你相看了一门亲事,是姚将军家的儿子姚之远,年岁与你相仿,容貌俊美,明日你去看看。」
他打了个嗝,酒气浓重,嘴里不断念叨着阿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