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
从没见过这么不可理喻的人,我终是没忍住,顾不上什么尊卑,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你去哪儿?」
「殿下都逐客了,我还能去哪儿。」
「沈嘉言!」
我没回头,一瘸一拐地快步走了,宝婵迎了上来,她站得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笑嘻嘻地问我:「奴婢刚刚看见太子殿下扶您来着,你们说什么啦?」
「人和狗能说什么话。」
宝婵连忙捂住我的嘴巴:「我不许你说自己是狗。」
我抡起了砂锅大的拳头。
她心虚地松开手:「我是狗,汪。」
……
我和宝婵下山,坐着驴车回去了,沈佳禾迟我们几刻才下山,却比我先到家,在我前面进的家门。
「二小姐,巧啊!」宝婵随口打了个招呼。
沈佳禾回头看了看我们。
她眼眶红红的,脸色很苍白。
「啊,是姐姐,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她行了一礼,快步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
原想捉奸,事情却弄得比上辈子更复杂了。
萧景成是怎么回事呢,他怎么会不喜欢沈佳禾?上辈子,他可是把自己的宝贝玉佩都给她了呀。
想不明白。
夜里我再度失眠,想啊想,总是没头绪。
好不容易快睡着时,夜风竟吹开了窗户。
我烦躁地起身去关窗,一回头,却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啊!」
短促的惊叫才出口,就被捂住了嘴巴,头顶上传来萧景成的声音:「别叫,是我。」
我心跳如雷,惊愕地抬眸,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总算看清了他的脸。
所以他果真翻墙进我家?所以上次我不是做噩梦?
「唔,唔唔唔唔唔?」
「小声些。」
「嗯嗯嗯嗯!」
他松开手,脸色臭臭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你不是擦伤了吗?这是宫里的愈肤膏,抹了好得快一点。」
他给我送药?震惊。
我呆了片刻,举起手给他看:「我都愈合了,都结痂了。」
他不安地握了握小瓷瓶,又问道:「那你脚还疼吗?」
「不疼了,已经好了,我皮实。殿下,您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来看看你。
「我知道,今日在青天观,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但是沈嘉言,我会生气是有原因的……」
我打断他:「什么原因?」
萧景成看了看我,随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因为,我心悦你。」
我惊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忙道:「你别害怕,我知道有些唐突,但若不说出来,我就要疯了。」
我几乎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寂静的夜里,他的一字一句,都清晰无比。
「沈嘉言,我心悦你,想要娶你进门。」
乱套了乱套了,萧景成怎么会喜欢我的?我怎么又跟这个渣男扯在一起了?
「你你你,认真的?」
「字字句句,皆是真心。」
他握了握拳,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问我:「你可愿意嫁我?」
「不愿意!」我几乎脱口而出,慌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片刻的凝滞后,他讶异地看着我,仿佛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什么?」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说有喜欢的人了,已经以身相许了,私定终身了……」
「你怎么会喜欢别人?」
他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有些撑不住身子,但他的身份和修养不允许他仪态不端。
于是叩住桌沿,撑着身体,颤声问我:「是……宁无道?」
「对。」
「可你们才认识没几天。」
「一见钟情,一往而深,跟认识几天有什么关系?」
我不敢看他,小声道:「能得太子殿下厚爱,我很荣幸,也很惶恐,可是,你来得太迟了,我们没有缘分。」
黑暗中,他再没了言语,只有细碎的呼吸声暴露出他纷乱的思绪。
我小心翼翼地朝他看去。
许久,才见他收回手,在黑夜里站得像一块孤石,微微颤抖着,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抱歉,打扰了。」
我把萧景成赶走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恍恍惚惚的,竟有点后悔难过,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跟他搅在一起连小命都要丢。我捂住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他。
第二天,我用过早饭,便又拿了包蜜饯去找宁无道,看看美男,忘掉渣男。
或者干脆生米煮成稀粥,就再也不会胡思乱想了。
到了三王府,引我进门的侍女一边走,一边打趣道:「有些小人到处嚼我们王爷的舌根,说大家都不敢靠近他,您看,这不就打脸了吗?多的是关心我们王爷的人。」
「除了我,还有谁?」
「还有一个白姑娘呀,您也许认得。」
我心里头警铃大作,哪个白姑娘?
还没到宁无道的书房,就听见了娇滴滴的声音。
「三王爷,你干吗这么冷漠,人家是来探望你的耶。」
白玉珠!
我快步走了进去。
「白姑娘,请自重。」
宁无道脸色苍白,立在案前,正捂嘴咳嗽,白玉珠则捏着帕子,想凑上去给人家擦汗。
「哟,白姑娘怎么在这儿呀?」
我立在门口,冷眼看着快要贴到宁无道身上去的白玉珠。
「嘉言?」
宁无道松开了眉头,绕开白玉珠向我走来:「你来看我么?」
他眉目温柔,把我心头那点火气也给化开了。
我将蜜饯塞给他,小声道:「这是蜜饯,今日太子不在,我们偷偷地吃。」
「什么东西偷偷地吃?」
白玉珠问话,我们谁也没理她。
宁无道接过蜜饯,目光落在我手上:「你受伤了?」
「啊,没事儿,已经结痂了。」
「有疤。」
「不打紧,我不在意这些。」
他握着我的手看了一眼,忽道:「我给你变个戏法。」
「嗯?」
白玉珠:「什么戏法?喂!你们谁理理我?」
宁无道抿唇浅笑,将另一只手覆在我的伤疤上,眼眸缓缓闭上。
微风忽起,吹得他的银发轻轻飘动。
片刻后,他睁眼,松开了我的手。
我低头瞧,那疤已经不见了,我的手看起来就跟没受过伤一样。
这真的是人能办到的事吗?实在超出我的认知了。
「怎么做到的?」
我盯着手左看右看,又搓了搓,竟是真的好了。
「这可是我在道观的师父传授给我的,天机不可泄露。」
「你师父好厉害呀!」
「他过几日也要来京城游历,我带你去见他。」
他像看小朋友一样宠溺地看着我,说完这话,忽然皱眉,一阵咳嗽,比之前还严重。
我连忙伸手扶他:「你怎么了?这戏法,该不会损了你的身子吧?」
「不,不会,是我的病还没完全好。」
「怎么还没好呀……」
他见我担心,又道:「陈年旧病积累着,就不容易好了,不过等天气暖和,会好一些。」
我点点头:「那等天气好了,我们去晒太阳。」
「嗯。」他看着我笑。
一直被我们冷落的白玉珠终于受不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们不理人!不理人!」
我扭过头,见她蹦蹦跶跶的,哭得凶,却一滴眼泪也没有,轻嗤道:「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要理?」
她收了哭声,叉腰道:
「我怎么就是不相干的人了?你能来看三王爷,我就不能来?」
我十分得意:「那当然,我和三王爷的关系,你能比吗?」
白玉珠瞪着我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是啊,什么关系呢?宁无道又从来没有承认过。
我想了想,把问题抛给了宁无道:「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看着他,有些期待他会怎么说。
宁无道犹豫片刻,道:「我们……」
他瞧着我,脸居然红了。
救命,宁无道害羞的样子太可爱了!
我捧着他的手,道:「死鬼,有什么害羞的,我们……」
话未说出口,背后却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句:
「沈嘉言,放开你小叔子的手!」
我愣了,宁无道和白玉珠也愣了。
六只眼睛震撼地看向门外。
萧景成看着我们,在春日的细雨里负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