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彦红着脸,偷偷跟我说:「杳杳,我觉得师傅肯定喜欢伯娘。」
我既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甚至对师傅还有些同情。
有我爹这个前车之鉴,后娘应该不会再嫁了。
如今我年满 12,已是初识情爱的年纪,完全能理解当初我爹死后,为什么见了那个勾栏女子,后娘会发疯了。
本以为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夫君,在外面养外室,还生了个孩子,谁知道了不疯?
后娘生意越做越大,遍布各行各业。
二妹跟在后娘身边耳濡目染,对经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小小年纪,就已经能为后娘分忧了。
三妹就喜欢读书,不像我和二妹整日在外撒野,她就喜欢窝在自己院子里的一亩三分地,看书写字吟诗画画,自娱自乐。
在我 14 岁那年,后娘在汴京买了栋大宅子,我们举家搬去了汴京。
到了汴京,我这才知道师傅和池彦竟然都来头不小。
师傅谢空青,是御医谢家的三公子,是谢家最天赋异禀的孩子,可他不想拘泥在汴京这方寸之间,选择去民间游历,给成千上万的普通人诊治。
池彦是池国公府的小世子,他从小身子不太好,所以才跟着师傅学医游历,主要是为了调理身体。
因着我们家对池彦那点救命恩情,国公府对我们很是感激照顾。
池彦的母亲国公夫人很喜欢我,还跟后娘说:「杳杳和彦儿既是师兄妹,又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不如两家结亲吧。」
后娘笑了笑:「孩子们都还小,等过几年再说吧。」
国公夫人就作罢了。
池彦却不知从何得知,跑到后娘跟前,泪眼汪汪地问:「伯娘,你不喜欢彦儿吗?」
后娘望着他,哭笑不得。
池彦嗓音哽咽道:「伯娘,我会对杳杳好的。」
后娘便说:「那你去问问杳杳。」
池彦还真跑来问我了。
我睁大眼睛,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都当你是弟弟的。」
池彦「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委屈巴巴地控诉:「杳杳,你也太欺负人了,就算不喜欢我,可无论从年纪还是从入师门的时间,我都比你大吧,怎么就成弟弟了?」
我看着他,觉得又好笑又可怜:「从小到大都这么爱哭,还说不是弟弟?」
池彦被我气跑了。
池彦留下一封信,居然不声不响就跑去从军了。
国公夫人被气得半死,又深知自己儿子看着温和,其实就是个犟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国公爷倒是很看得开,如今海晏河清,从军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让他去锻炼锻炼也行。
我隐约觉得这事跟我有关,有些心虚。
这时宫中传来消息,有贵人病了,御医都束手无策,只得找到师傅这儿。
我跟着师傅急匆匆进了宫。
病倒的贵人是太子妃。
她从高处跌下摔伤了头,醒来后什么都记得,却独独将太子忘了。
太医院几位老太医轮番上阵,都说太子妃这是脑内淤血沉积,影响了记忆。
太子受不了太子妃忘了自己,每日不事朝政,日日夜夜守着太子妃,惹得圣上大发雷霆。
众人没办法了,想让师傅用「解剖术」试试,清除脑中淤血。
我初见到太子妃时,宛如见到天人,差点忘记跪拜。
太子妃沉稳大气,「解剖术」如此奇异,她也全盘接受。
反而是太子反复发疯,反复反悔。
几番挣扎后,他还是放弃了。
他说自己可以忍受太子妃一辈子都记不起他,但不能忍受太子妃离他而去。
可最后还是医治了,因为太子妃坚持。
过程之艰险不多赘述,万幸结果是好的,太子妃醒了,恢复了记忆。
这次的诊治,也让我一战成名。
从此人们提起神医赛华佗时,也会提到他有个女神医徒弟,妙手回春,尽得赛华佗的真传。
后娘大摆筵席,为我庆祝。
张婶拉着我的手,啧啧感叹:「人的命运真是莫测,还好那时候你没去做童养媳,不然哪还有如今的女神医,你娘当初骂我骂得对。」
「人的命运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后娘神采飞扬,对着师傅盈盈一拜,「杳杳能有今日,多谢郎君教诲。」
师傅耳朵都红了,手忙脚乱扶起她:「姜娘子不必多礼。」
这两人明明彼此都有情意,可一个是闷嘴葫芦,一个对嫁人意兴阑珊,竟硬生生拖了那么多年,没有半点长进。
张婶看不下去了,从背后推了后娘一把,直接把她撞进师傅怀里,笑道:「都是自家人,就别客气了。」
说完就把我拉走了,让他们独处。
13.
后来我开了间医馆,其他时间就在后娘开的书院教医术。
二妹妹和三妹妹也都在里面教书。
后娘开的书院,跟一般的书院不一样,她说要重视基础教育,读书识字是基本,开的课程也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从书院出来的女学生,不管在哪儿,总能找到自己一席立足之地。
池彦偶尔会从军营给我寄信来。
初次收到他的信,展开就一句话:「杳杳,我已经很久没哭了。」
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这也让我肯定,他跑去军营从军,确实是被我激的。
我提笔给他回信:「师兄,保重身体。」
那是我第一次叫他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