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柳进了程家后,每日都坚持来给我请安。
字里行间都是暗示与挑衅。
她用手帕捂着嘴笑道:「近几日程公子夜夜宿在妹妹房间贴身照顾,若非有孕,他可要好一番折腾呢。」
【这王八蛋天天拉着我讲他的暗恋史,和死皮赖脸求圣上赐婚的过程,整得我三宿没睡好觉,折腾死老娘了!】
好啊,原来这桩人人嫌弃的姻缘是程奚怀求来的!
亏得他当初还表现得那么不情愿。
看我不好好治他!
我举止从容地给宋柳倒了杯茶:
「辛苦宋姑娘了,我夫君那方面不太行,我还担心从此程家断子绝孙呢,如今你能怀上也算是奇迹,苍天有眼,没断程家的香火。」
宋柳嘴角边还挂着白莲花般的笑,听到这话后笑容瞬间僵住。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弱弱道:「啊?」
同一时刻,一道充满了怒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姜眠!」
一道墨色的身影从门口闪现。
是程奚怀。
他站在宋柳身后,脸色黢黑。
黢黢黑黑,黑不溜秋,黑如泥鳅。
「宋柳还怀着孕,你不要讲些污言秽语刺激她!」
【所以夫人真的对我不满意吗?这就是她一直想当寡妇的原因?呜呜呜……】
【真的很不行吗?要不下次找副将比比?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变态啊。】
【不应该啊,好几次她都累晕过去了,难道……她是装的?】
我脸一热,狠狠剐了程奚怀一眼。
不过他仍然沉浸在「行与不行」「举与不举」的自我怀疑中,没有发觉。
至于宋柳,她还保持着刚刚那个震惊的表情没有回过神来,心声倒是很活跃:
【怪不得要让夫人吃醋才能挽回芳心,原来程小将军不举啊!】
【可怜的程夫人,受了大苦了……】
【等等,我知道了小将军的秘密,他不会把我杀人灭口吧。】
她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瞳孔颤抖起来。
我没说话,只是朝着宋柳眨了眨眼睛,抛了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一个更黑,一个更白了。
【我要去撞柱子。】
【我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我真的要去撞柱子。】
【我一定会被杀人灭口的……】
3.
自从我说过程奚怀不太行以后,他就开始处处躲着我。
但是府里的下人不知内情,还以为我失宠了。
结合一些我能听到心声后的奇怪表现,府中甚至有传言称,我因为伤心过度而失心疯了。
这样的谣言愈演愈烈。
甚至人人都笃定等宋柳生下孩子后,我就会被逐出程府。
所以我没想到,整个程家最护我的,居然是程奚怀的弟弟,程锦言。
他是程家唯一从文之人,温润如玉,温柔体贴。
只可惜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不扛揍。
但我知道他是谁喜欢的类型。
宋柳。
我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呢?
某日,宋柳照例来我房间请安。
她刚说到「程公子近日送了我许多东西呢……」
就碰上了前来的程锦言。
程锦言自然也听说了那些风言风语。
如今面对宋柳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了。
他站在我俩中间:「宋姑娘,不管你与我兄长之间如何,但我程锦言此生只会认姜眠这一个嫂子,还请姑娘自重!」
我十分感动,平时没白疼这小子。
但是感动之余,还有几分担忧。
毕竟宋柳只是被程奚怀雇来让我吃醋的,也不是真的外室,这么说会不会伤着她。
结果下一瞬,我就听见一道如同花痴般的声音响起——
【啊啊好有魄力,好帅!】
【能不能再骂我两句?】
哪来的受虐狂!
叉出去!
宋柳捂着脸哭泣离开了。
哭得眼角都抽抽了。
不对!我定睛一看——
能不能装点好的,谁一边哭一边抛媚眼啊!
程锦言叹了口气,走到我面前坐下:
「嫂嫂你莫要伤心,我定不会让我哥与你和离的。」
我点点头,正要表示感动,谁知——
【你们俩可千万不能离,我娘说了,她喜欢你这个儿媳妇,我哥敢跟你离,就让我娶你,我可打不过……】
「啊!」程锦言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风光霁月的谦谦公子瞬间变得满身狼狈。
「嫂嫂你踹我凳子干什么!」
我抱着胳膊面无表情:「伤心过度,失心疯了。」
还是我爹说得对。
姓程的哪有一个好人呐!
4.
程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爹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本来我还在疑惑,按照他的性格,怎么会对此事毫无反应。
直到我收到了来自姜府的包裹。
是厚厚的一沓书籍——
《如何杀夫后不被官府追究》
《和离的女人最美》
《一百零八种无色无味的毒药》
《万花楼小倌名册》
每看一本,我的眼角就要抽一下。
看到最后,我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径直将包裹扔到了柜子里。
好家伙,撞柱已经满足不了我爹了。
他这是要拔起柱子把程奚怀祖宗十八代一齐创飞啊。
我刚甩上柜门,房门就被敲响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宋柳又来了。
这些日子,她登门拜访的次数越来越多。
没办法,毕竟她没有由头直接去找程锦言,于是就另辟蹊径跑来找我。
企图在某个时刻拦截到前来看望我的程锦言。
挨几句骂,抛几个媚眼。
心里就能乐开花。
惹得程锦言都忍不住私下问我:「嫂嫂,这位宋姑娘是否患有眼疾?」
我对这一个傻子一个呆子没什么话好说。
于是没好气道:「是啊,没点眼疾能看上你哥吗?」
程锦言深以为然。
看向宋柳的眼光里都带了几分同情。
宋柳还以为自己暗送秋波很成功,眼角抽搐得更频繁了。
「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了程锦言不在……」
打开门,却是程奚怀的那张阴沉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地有些心虚。
程奚怀踏进门,步步紧逼。
我一步步后退,直到腰间抵到了桌子,才猛然停下。
程奚怀黑着脸,道:「几日不见,夫人倒是过得很自在啊。」
他还在逼近,可我已经退无可退。
那张俊朗的脸庞离我极近,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脖颈处,引起皮肤阵阵颤栗。
可是——
【宋柳能见你,锦言也能见你,就我不能见你,我好!委!屈!】
【你都不想我!你都不来见我!你不爱我了!】
……
旖旎的氛围被某些阻隔不了的撒泼声打破。
颤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鸡皮疙瘩。
我莫名其妙来了底气,用头往程奚怀肩膀上一撞。
毫无预料的程奚怀还真的被我撞得倒退了几步。
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你……」
【她撞我?她今天敢撞我,明天就敢撞开万花楼的门去包十个小倌!】
【她变了,她以前都会直接亲上来的呜呜呜!】
能不能别呜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被吵得心烦,一把推开程奚怀:
「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能说滚。」
程奚怀一愣,随后咬着后槽牙连声道:
「好啊,好得很,既然夫人不待见我,那我便不惹夫人嫌了。」
说罢,他毅然转身,周遭如黑云压身,气氛沉得让人不敢靠近。
我扶着额,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阴沉背影。
【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谁来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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