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从光亮处传到这里，混着黑夜特有的冷：“你怎么来了？”
沈佳佳反思，为什么要为口吃的，来到陷阱里。
黑暗中，食物的味道尤为明显，她向前走了两步，来到餐车旁。
——资本家大财阀的生活令人羡慕，沈佳佳在医院喝清汤白粥饿，睡前饿到前胸贴后背。
而贺明凯坐在丰盛大餐前皱着眉头……无动于衷。
他这挑食的毛病，就应该把他流放到非洲去。
她指了指餐车：“你这里有吃的。”
贺明凯以为沈佳佳是来服软道歉的，甚至连往常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子都摆起来了。
却见她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直奔放着食物的餐车，他表情愣住。
沈佳佳觉得自己这样推出去，有点像贼。
她站在落地灯暗黄的边缘线上，真诚的语气问：“你吃饭吗？”
贺明凯窝了一个多月的脾气，岂是一顿饭就能哄好的，凛着的脸丝毫没有缓和的意思：“我不吃。”
沈佳佳点点头，她扶起餐车，边推边说道：“你不吃，那我推出去了。”
“站住！”贺明凯咬牙切齿。
今天上午在医院时，沈佳佳把他气的摔门而出的账还没算，他是鬼迷心窍才会认为她是过来服软的。
沈佳佳侧过身，头发顺着她的动作遮住了半张小脸。病号服有些大，领子竖在她的下巴处，侧着时，微微低头便能看见一个漂亮的下颚线。
她觉得贺明凯莫名其妙：“你不是不吃吗？”
贺明凯见她一副理所当然，不吃就不吃的样子，压着心里的不痛快：“不吃也放这儿。”
沈佳佳眯了眯眼，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句话：她以前怎么从来没觉得贺明凯这么讨人嫌呢？
其实不是贺明凯以前有多招人喜欢，而是沈佳佳喜欢他时，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他什么都好。
贺明凯霸道是一向就有的，沈佳佳十八岁刚来N市上大学，对这个发达的沿海城市充满了好奇，她没有住校，就有很多自由活动的空间，于晓晓常常带着她出去逛逛街，唱唱歌。
有一次于晓晓过生日，约了班级同学一起去唱歌，玩了通宵。沈佳佳只给家里阿姨打过电话，却没有跟贺明凯说晚上不回去。
第二天放学回去，她就被小心眼的男人关在别墅的大门外，贺明凯坐在二楼的花园台里喝茶，透着玻璃窗，居高临下地看她。
将沈佳佳关在门外有一个小时，他才慢慢悠悠地下来开门。
并质问：“昨晚去哪了。”
沈佳佳那时候刚刚寄人篱下，对贺明凯的畏惧是多过喜欢的，老老实实把行踪告诉他。
贺明凯生气时候的表情很能唬人，当即给沈佳佳定了一条家规：晚上最迟不超过九点回来。
当年沈佳佳是小女生心态，刚从小地方来大城市，觉得贺家是他唯一依靠，而且贺明凯又是跟她关系如此特殊的人，什么都听他的。
内心还觉得贺明凯是关心她，才会给她设门禁。这种“关心”其实压根跟他喜不喜欢沈佳佳没有任何关系。一直以来沈佳佳都是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即使他出差，在国外长驻达一年，但贺明凯始终要知道她的一切，知道她在哪里，知道自己一回来就能看见她。
就这样，贺明凯哄骗一无所知的沈佳佳好几年，直到她越来越明白事理，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一厢情愿，无尊严的顺从就能长长久久的，那几年她把贺明凯惯得——在感情上没有丝毫道德底线可言！
沈佳佳把餐车推回来，站在他不远的地方：“贺明凯，你幼稚不幼稚？”
贺明凯眼神一抬，眉头一皱，沈佳佳就知道他又要生气了。
她刚从医院出来，站着说话累，顺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他抿着嘴唇不说话，冷漠，眼神很坚定地告诉她：没错。
沈佳佳扶着额头，心里很累：“实话告诉你吧，你尽管生气，我不会再去哄你。”
黑夜给了她勇气：“我说过我不再喜欢你，这句话不是开玩笑。”
第15章
他从容不迫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 心里明明被这句话刺痛, 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满不在乎：“我不信。”
他现在手里最大的筹码就是沈佳佳喜欢他这件事。他就算被沈佳佳气的七窍生烟, 当场去世，临死前依旧坚定相信，沈佳佳绝对是爱他的。
一直以来两人对待这段感情的付出, 都是严重不对等。沈佳佳原本还是想跟贺明凯好好谈谈，尚存不多感情，其实经不得这么糟践。
但听完贺明凯的话后，沈佳佳深吸了一口气, 跟这个自以为是，觉得全世界都是他一个人的的偏执鬼，有什么好谈的？
见沈佳佳不说话，以为她是默认了。贺明凯心里憋屈了一个月, 但他肯定完这件事后，总算好受些, 扯着硬邦邦的语气：“过来陪我吃饭。”
沈佳佳又饿, 又被他气的心口疼。
两人沉默无语, 相敬甚远地吃着饭。见她终于肯跟自己稍微亲近些，贺明凯食欲也好很多。
这顿蹭来的晚饭十分丰富, 进口的三文鱼中段刺身，帕尔玛火腿, 慢火闷小牛排，椰青瑶柱炖香鸡。比她清淡有没啥营养的的病号饭好太多。
她一直都知道，贺家人从未拿她当贺明凯未婚妻待过。
沈艾她敢跑到医院, 半要挟半强硬要沈佳佳重新对她老板好。孔樊东敢一句招呼不打，就敢把她骗过来，为的就是安抚心绪不佳的贺明凯。
正吃饭，她的面前推过来一个盘子，冷白色的瓷碟子里摆着几只虾。
贺明凯看了眼虾，又看了眼她。
沈佳佳不客气：“你自己不会剥吗？”
她的口气着实不太好，但凡贺明凯说一句不会，沈佳佳鄙视的眼神就会毫不留情地送给他。
她有点火大，但一想到这些坏毛病都是她一手惯出来，怨不得别人。
算她自食恶果，以前宠着爱着他时，愿意把他惯成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可现在不爱了，却又没法子把贺明凯的那些想法和习惯，一下子全掰回去。
如果能回到过去……沈佳佳一定早点醒悟。
贺明凯被沈佳佳莫名其妙地吼了一句，放下筷子。
沈佳佳瞥了一眼，继续吃自己的。
他从餐桌上站起来，去书桌旁拿手机打了个电话。
“拿副手套过来。”
孔樊东进来时，见饭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贺明凯笔直坐在餐椅前，抱着手臂，面前的饭菜没动几样。
而沈佳佳……面前的碟子里吐满了骨头，食欲很好的样子。
孔樊东笑眯眯将手套放在她手里：“沈佳佳小姐真体贴，特地为贺先生剥虾。”他这只老狐狸，沈佳佳在他手里吃了多少次暗亏，这次总算能扳回一局。
“他剥，不是我。”
孔樊东愣了一下，然后看向贺明凯。
“拿过来。”边说，他边拿下手上的腕表，解开衬衫的袖口，卷起两道。
每一个动作都在孔樊东的神经上敲打。
沈佳佳不是很在意贺明凯到底想干什么，以前她跟孔樊东一样，跟在他身边，不停地揣测他的心情，他的意思。哪怕他动一下眉头，她都想知道男人心里在介意什么。
可现在……她连个眼神都不想给。
孔樊东站在旁边，心惊肉跳地看着老板剥虾，几次都想亲自上手。
贺明凯终于被他盯得不耐烦了：“还有事？”
孔樊东这才有做电灯泡的自觉：“没事。”说罢退了出去。
贺明凯在吃的方面非常挑剔，虽然他体型和外貌都很像北方人，却是正宗的明凯口味。
明凯口味多偏淡，他吃不了任何重口。
平时为他准备饭食，最不会踩雷的就是水煮和清蒸两样。以前沈佳佳觉得贺明凯生活太拘谨，很多东西吃不了，活的辛苦。为此专门学做过几道菜，但他时常不在家吃饭，沈佳佳学的菜实际并没有派上用场过。
贺明凯将一盘子的虾剥完，推到沈佳佳的面前：“吃。”
沈佳佳挑眉，没有动筷子。
贺明凯：“你不是最喜欢吃虾？”
沈佳佳不知道为什么贺明凯会认为她喜欢吃虾？
他将手里的手套摘下，不经意的口吻：“每次一起吃饭，你都会提前剥出一盘。”
沈佳佳想起这件事来，贺明凯不喜欢吃带壳的东西，但是偏偏喜欢吃虾。所以每次一起吃饭前，她都会事先把壳剥干净，有时贺明凯吃不完，她又觉得自己剥壳剥的辛苦，就会把他吃剩下的吃完。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苦涩的声音：“以前那些……我都是剥给你的。”
——
沈佳佳出院那天，贺明凯开车来接她。
车上，贺明凯一直在打电话，看得出非常忙碌。
前几天去河下一趟，耽误他好几天的工作。即使今天来接沈佳佳回去，他也是一路都在开电话会，看文件。
相关Tags: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