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出来两个月了,每天上班下班,照顾果果,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应对自如,我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也对未来充满期待。
这两个月里,祝敏一次都没来看望过果果,我知道她是在赌气,赌我早晚有一天会回去。
而这段时间我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考我们的婚姻,思考祝敏在我们长达十年多的婚姻里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她给了我最初的温暖和归宿,给了果果生命,其他的,再没有了,只剩冰冷和失望。
她从没有在我心力交瘁的时候给过我一句安慰,也从没有在果果夜里梦魇时送上温暖的怀抱。
她只会有样学样地跟着姚桂芝指责我对这个家的不尽力,当我尽力的时候她们又拧着眉头斥责我管得太宽,骂我是个外人。
她把我辛苦挣的每一分钱都大方地花在姓祝的一家人身上,给果果和我买的,永远都是换季的旧款。
她像一枚深深扎在我身上的针头,贪婪地将我的新鲜血液源源不断地供给她身后的那个大家庭,不死不休。
我在麻木了十多年后,终于在疼痛中清醒,现在,我想拔掉这枚针头了。
我开始思索该以怎样的方式给祝敏提离婚的事情,没想到祝敏的电话倒是先打过来了。
她在电话里的声音急切又慌乱:
「彭洋,快到中心医院来,快,多带点钱!」
那时候我正准备带果果去动物园,听到她这样慌乱的语气,赶紧将果果托付给楼下助学园里的房东,开车便往医院跑。
我找到祝敏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在医院门口焦躁地踱步,我喊了她一声,她像见到救命稻草般向我扑过来。
我问她怎么回事,谁住院了。
祝敏有些胆怯地看了我一眼:
「是祝禧,把楼下八个月的孕妇从楼梯上推下来了,大出血正在里面抢救。」
我一听脑子就炸了,这不是杀人是什么?这种孩子多可怕!
「祝禧呢,爸妈呢,怎么就你一人在这里?病人家属呢?」
「妈带着祝禧藏起来了,怕病人家属打他,爸叫我给你打电话过来,去跟人协商赔偿。」
我气愤得一拳打在医院旁边的柱子上,忍不住发出一声咒骂:
「这他妈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藏起来,现在最重要的不应该是让那个熊孩子跪在人家跟前求原谅吗?到底他犯多少次错误你们才能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不是淘气,不是顽皮,是坏!是犯罪!」
六神无主的祝敏被我吼得当场哭起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我顾不上她,转身向手术室跑去。
手术室外围了很多人,我扒拉开人群才看见老丈人祝志国正跪在里面,声泪俱下地求着孕妇的家人:
「小孩子不懂事,冒失了,你们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原谅我们这一次吧。」
一个貌似孕妇老公的男人照着祝志国的胸口踢了一脚:
「我告诉你老头,你最好保佑我老婆孩子没事,要不然我跟你家没完,你老来得子宝贝得要命不是吗?那我就在这里告诉你,除非你能藏他一辈子,要不然早晚叫我收拾了。」
他说完还打算再踢上一脚,被身边人拦下,说犯不着对他动手,万一再被讹上可就说不清了。
我知道现在不是谈赔偿的时候,为了不激起病人家属更大的恨意,我什么也没说,搀起祝志国,坐在了一旁的长凳上,一起等待手术室的消息。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这才从这些人的闲谈中拼凑出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在我和果果搬走以后,祝禧将那间空着的房子改成了自己的活动室,每天只要不上学就在家里打球跑步跳跃,一闹腾就到了晚上十一二点,给楼下邻居造成了极大的噪音困扰。
楼下邻居上来就噪音问题沟通了好几次,特意说明自己家里有孕妇,需要静养,祝志国最开始态度还算不错,每次都笑着应承说下次注意。
可是每次去沟通后邻居都发现噪音比上次更甚,不仅有拍球跳跃的声音,还多了故意拖凳子砸地面的声音。
两家人因此生了嫌隙,好几次差点动手,还惊动了警察,然而警察对噪音扰民的处理也只能以劝说为主,对祝禧并没有实质性的约束,反而加重了他内心的敌对情绪。
他回报给楼下的,是更大的噪音。
出事这天是周末,楼下男主人不在家,怀孕八月有余的女主人睡觉被吵醒,气愤不已地找上楼来。
祝志国那时候正在活动室陪祝禧玩,听到敲门声就嘟囔了一句:
「肯定又是楼下的找上门了,真是烦死了,在自己家也要管,想安静去住别墅啊!」
祝志国一边抱怨一边出去应付邻居,哪想被祝禧抢先一步冲了过去,开了门就和楼下孕妇吵起来。
大人和小孩子是讲不通道理的,不知道孕妇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惹怒了祝禧,还是祝禧早就对她积怨已深,他猛地一伸手,将孕妇整个人往楼梯推去。
孕妇从十二三层的台阶上滚落,当场休克。
祝志国吓得一边拨打了 120,一边让姚桂芝赶紧带着祝禧找个地方藏起来,千万别露头。
我叹口气,摸出手机给房东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下情况,拜托她帮我照顾下果果,我可能今晚回不去。
房东没有一丝犹豫地就答应了,叮嘱我有事就去办,不用惦记果果。
我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发自内心地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