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听见声响,疑惑回头,见窗边两人,肩挨着肩,兄妹两人神色各异。拱手向两人问候:“施兄,二小姐。”
“大哥哥和二姐姐怎么来了?”喜哥儿也是惊讶。
“你二姐姐想吃面。”乔费浔笑道,“想领着你一道吃面去。”
“好耶。”
“那就先生今日早日放学?”乔费浔向方玉拱手致歉,“放我家小学生偷一会闲?”
林南也朝着方玉拜了拜:“叨扰先生了,不该这个时候来”又看看方玉,“先生教得真好,喜哥儿的字写的愈发的好了,都赖先生辛勤教导。”
“无妨,无妨”方玉也笑朝两人作揖,“时辰不早,也快下课了。”
喜哥儿乐滋滋地收拾书袋,方玉吩咐了课业,把兄妹三人送出书室。
林南朝他温婉一笑,牵着喜哥儿低头往外走。
乔费浔提着喜哥儿的书袋,又同方玉说了几句闲话,两人辞别,方玉见乔费浔赶上前头两人,喜哥儿一左一右,牵着哥哥姐姐的手蹦蹦跳跳往外去。
起初冰人来说,哨子桥下有个施家,家里做着好大的营生,有个貌美的二小姐,起初许了户极好的人家,只是在成亲前,施家发现这二小姐非施家亲生,是外头的孤女,于是婚约作罢,女孩子年纪大了着急嫁,家里祖母又疼爱,想再寻门亲事,又喜欢那等读书懂礼的年轻学子,正好这冰人又认识方母,这才把方玉推出来。
后来施家请他来做西席,为了酬金他也愿意来,心里也明白施家有那么些相看的意思,和林南见的第一面,两人还喝了一壶茶,说话也融洽,只是这婚事,便没人再提起过。
他刚才听见窗外动静,扭头看见兄妹两人并肩站着,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兄妹三人径直去了厨房,厨房有长桌长凳,是下仆们吃饭的地方,这时候太阳才西斜,厨房正在洗菜切菜,要准备家里晚饭。
仆婢们见大哥儿和二小姐,喜哥儿一道进了厨房,倒是吓了一跳。
“先煮三碗长寿面来。”乔费浔唤人,见厨房备着的菜:“要黄芽菜火腿的汤,随意弄两样小菜。”
井里有湃得冰凉的红樱桃,也端了一碟上来,面碗也相继端上来,这么热的天,又未到吃饭的时辰,林南捧着面碗看着左右兄弟,见喜哥儿一筷子捅下去,在面碗里搅一搅,旋着筷子卷起一坨,张大嘴往嘴里塞,热汤熏得满头大汗,含含糊糊道:“好香。”
闻着碗里的香气,她也开始觉得饿了,握起筷箸,挑着面线哧溜吸入口中,不知怎的想起了那年,她和乔费浔在寺里同吃一碗长寿面的情景,那是七年前。
乔费浔看着她,温柔浅笑。
一切的开始,可能就始于那一夜。
夜里实在是热,门窗都闭着,床上铺的凉簟被体温熏得滚烫,一只手探出绡纱帐,床间旖旎风情一览无余,他将她从床上抱起,边走边动,舔着她脸颊上的汗珠:“去浴房弄。”
浴房乱糟糟,林南累得手足绵软,纤腰欲断,挂在他怀中抽泣,他嗅着她身上的香气,突然道:“有点想念那只香橙。”
林南睁开眼,小声嘟囔:“什么香橙?”
“没什么。”
七月初一,况家全家人往广善寺去上香,况夫人捐了五十斤香油,一来保佑苗儿怀胎顺利,二来也替薛大嫂祈福,拜过菩萨之后,知客领着在寺里吃过一顿素膳。
况苑有些心不在焉,身旁的薛雪珠一袭缟羽素衣,给他挟菜:“官人多用些。”
“多谢娘子。”
他们夫妻两人向来话不多,相敬如宾,薛雪珠性子内向,况苑行事稳健,一娇小一高大,外人瞧着颇为般配的模样。
“哥哥今日怎么有些东张西望的?”况学打趣自家大哥,“寻谁呢?”
“天热,寻风从哪边吹来。”况苑皱眉,不咸不淡的应况学。
那一整日,广善寺都没有杜若的身影。
张夫人现今看淡了许多,平日往来应酬多半谢绝,只在家呆着不愿出门,如今张圆不在家,家里犹如一滩死水般沉寂。
大儿媳张兰本就是沉静的性子,向来不爱出门,只有杜若难熬,这样热的天,屋里坐着也热,只得去园子里纳凉。
新园子修缮得好,草木欣荣,景致优美,生机勃勃,和这家里的光景截然相反,她坐在凉亭内,放眼望去,只觉得处处都是那人的身影。
“呸。”她暗自骂了声自己,“那种男人有什么好的,一丘之貉。”
隔日杜若带着婢女杜鹃出门去看赵安人和窈儿,马车行在路上,半道冷不防被个推独轮车的运货路人撞在车轱辘上,车夫下车一看,木轮已被撞坏,行不得路,没有法子,只得向杜若道:“二夫人车坏了,您看”
这么热的天,路走了大半,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恰好道旁路过个挂着旗子招雇的驴车,杜若叹气:“罢了,我雇个驴车去赵家,你把车赶回去修修。”
那驴车车夫收了铜钱,杜若被杜鹃搀扶着上车,掀帘一瞧,瞠目结舌,花容失色:“是你?”
车内伸出一只大手,将她一扯,扯入车内。
杜若往前一栽,直直栽入那人坚硬胸膛上,心头五味陈杂,不知是酸,是辣,是苦,是喜,是悲。
驴车拐了个弯,停在个极僻静地方。
“你疯了不成。”她在他怀中喘气,满眼亮晶晶,脸颊绯红,是春心萌动的神态,“做这样冒险的事。”
“说好七月初一广善寺见,你诓我。”他眼里都是怒火,“我找了你一整日。”
杜若第一回见他动怒,两人偷欢,次数其实并不算多,有时一两月也不得一回,从来只图爽快,不牵扯旁的情绪。
“我何时诓你。”她又觉得好笑,“谁说要七月初一和你相见,谁传的话?”
“你”他知她诓他,嫌弃他,看不起他,他也未必高看她几眼,只是想着下次能再见面,心头总是又几分窃喜在,见她衣裳轻薄,意态慵懒,按在车上就要索欢。
车夫和杜鹃都默不作声地站在远处,驴车壁薄,一动就晃,炽情难抑,他要按着她强来,她顾及着周旁:“况苑,咱们好好说话。”
“坐上来再说。”
自然没什么好说的,鸾颠凤倒,一响贪欢。
第50章第50章
家里人都知道乔费浔和蓝可俊不日起程往瓜州去, 一去一回至少两个月,故而这几日孙翁老找乔费浔好些回,要交代生铺子各项用度支取, 也要打点标船出航的各项花费事项, 乔费浔的书房和孙先生的账房相邻, 要说话办事也方便,有时两人,有时也找蓝可俊, 若得闲也邀着方玉一道, 几人在书房中品茗说话, 日子过得也快。
施存善去后,施家先是由施老夫人和孙秉老管家, 只是后来施老夫人事佛忙碌,又亲自顾着喜哥儿, 精力不济, 加之家中人少,多是些女子们穿衣吃饭, 人情往来的事情,孙先生不好自己管,故而施老夫人把后院的杂事交给桂姨娘打理, 但孙先生也有本内院的账,记的是桂姨娘向孙先生支取的银两和用处。
后院开支,像仆婢的月钱, 厨房支出, 胭脂花粉钱这些都是一月一取,桂姨娘依着先例报个数,孙先生都照给, 如是当月有什么额外用钱,往孙先生处说一声即可,也不过分讲究,算的上是极宽松的治家,内里纵然有不少的弯弯绕绕,小家小户也不计较这几分银两。
这账本乔费浔有心多看了一眼,问孙秉老:“六月起,厨房的开支涨了二十两银子,这月还在库房取了药材布帛,金钏玉钗这类用物。”
“厨房的二十两,因着天热,蓝家那边不好单独用灶,田婶娘跟桂姨娘商量,每月搭些银子在咱家用饭,后来老夫人知晓这事,免了蓝家出这笔钱,让田婶娘每月去厨房点卯督工,分担些桂姨娘的杂事,至于库房支的那些,有些是送往况家的礼,有些是自家用的,金钏玉钗这几样,是老夫人差圆荷来要的,说是赏人用的。”
乔费浔摇头,哂笑:“已经这样要好了么?”
他倚在圈椅内,头微微仰,阖着眼,捏了捏眉骨,把账本扔下:“罢了,也没什么好看的,让她们去闹吧。”
孙翁老看他神色,收拾账册:“后院的账,大哥儿若想管,收回来管着也好,乱糟糟放着也不太好看。”
“没几两银子的事情,管它做什么。”乔费浔慢悠悠道,“都是一家骨肉亲人,做什么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