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南淮来到淮安以后,我仍然每日苦学医书,看累了就去军营为受伤的将士处理伤口。
起初南淮是不同意我去军营的,他说:「军营中都是一些未娶妻的男子,而且前胸后背的伤都要脱衣服处理,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影响不好,更何况你是公主。」
我的回答是:「他们是南昭的将士,守的是南昭的国土。而我是南昭的公主,被他们保护,恰巧我会医术,可以医治他们的伤。这有何不妥?」
南淮听了我的回答并未再说什么。
就这样日子过得很快。
一晃两年过去了,我在这里待了两年,也为这里的将士们看了两年大大小小的伤。
我深知将士们的苦,也深知南淮的不易。
这两年里,我时常在想,圣上到底是喜南淮这个儿子,还是不喜南淮这个儿子。
若是喜南淮,为何让他来戍守边关,来治理这个地方,为何让自己喜爱的儿子受这个罪。
若是不喜南淮,为何要把如此重任交于南淮。
在这里的两年,属实让我成熟了不少,不似从前那样想法单纯。
淮安地带是边疆一带,若敌国来犯,必先要拿下淮安才行。
所以圣上把重任交于南淮,是信任。
南淮每每出征,我都会在王府等他归来。
南淮尚未娶妻,也不曾纳妾,所以王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由我处理。
王府里的事儿我要处理,淮安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也要处理。
淮安是南淮的封地,在世人眼里,我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南淮又常常征战四方不在王府,所以不是打仗的事情,多多少少会交于我。
起初我自然是不懂这些的,毕竟从我记事起便生长在宫中,南昭皇室不似其他皇室那般勾心斗角,就算分离了也会互相挂念着。
学会这些,都是在我来到这里后南淮第一次出征,是王府里的嬷嬷教会了我处理府中事物,是淮安的官员教会了我处理淮安大大小小的事物。
两年里父皇和母妃常常写信,信里都是对我的夸奖,还有对我的想念。
我来到这里的第三年,年前南淮都没有赶回来。
新年也是我同王府里的嬷嬷、护卫们一同过的。
夏天南淮回来过一次,带回来了捷报,还小住了半月。
南淮同我开玩笑:「这王府啊,都快成了你的公主府了。」指着新来的婢女讲道,「你瞧瞧,我前些日子回来,这婢女将我拦在了府外,都不认识我是谁了。」
被指的婢女尴尬地转过了身。
我捂着嘴笑:「谁让你常年不回来,一年到头也就能在王府里住上一两个月顶天了!」
南淮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尖:「是啊,还是我们祈安厉害,把王府甚至是淮安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傲娇地扬起了下巴:「那是自然。」
半月后,南淮又领兵征战四方去了。
偌大的王府又只剩下了我。
南淮不在的日子里,我仍然如往常一样。
看医书,去军营为受伤的将士们看病,每三日亲自去为那些吃不上饭的流民施粥,每五日在城门处坐诊。
这几年淮安一带的难民越来越少了,逃难过来的也都有了可以勉强维持生活的小摊子。
南淮再次回来的时候,虽然如往常一样带回了捷报,但不同的是南淮身上处处是伤,还带回来了一个小孩子。
处理好伤口后,南淮便交代了小孩的来路。
这个孩子也是可怜,他的父亲是追随南淮的副将,他娘是军队的女医官。
他爹娘都是为了保护南淮先行撤退,双双战死。
所以,这个孩子,王府该养,不仅要养,还要养得好,不然如何对得起他的爹娘?
他才一岁,就没了爹娘。年纪小也好,不记悲,没有难过,可以快快乐乐地长大。
我怀里抱着小孩,戳了戳他的脸:「那他可有名字?」
南淮摇头:「尚未,他出生时,他爹说自己不曾识字,让我帮着取一个,可常年出征,这事儿便一直放着了。乳名倒是有,叫舟舟。他爹给取的,与她娘姓氏同音不同字。」
瞧着舟舟的大眼睛,我愈发喜爱:「舟舟,那便叫他奕舟吧!神采奕奕的奕,如何?」
南淮点点头:「好,还有一事我想同你商量。」
我看着南淮欲言又止的样子:「什么事儿?」
南淮有点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我想……我想收他做养子。」
我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好。」
南淮有些诧异:「当真?」
我笑着点头:「当真,就是你对外称他是你生的我都说好。」
南淮羞得脖子都红了:「祈安又开玩笑,我一男子如何生出这么大的孩子?」
我「噗嗤」笑出了声。
南淮像毛头小子一样挠挠头,抬手时还拉扯到了伤口,疼得「嘶」一声:「过几日我写书信给父皇,表明奕舟的缘由,求个皇姓。」
我还是点点头:「好。」
11.
夜里,南淮发了热,奕舟也哭闹个不停。
南淮怕吵醒睡在隔壁的我,耳朵脖子都热得发红还起来去哄奕舟入睡。
南淮把奕舟抱在怀里,哄了有一会儿,奕舟也没有停止哭闹。
我闻声敲门:「睡了吗?」
南淮手足无措地开口:「没有,你进来吧!」
瞧他那样子着实好笑极了。
可奕舟哪里是困的样子,嬷嬷说分明是饿的。
南淮尴尬地把奕舟交给我抱着,让嬷嬷去热些羊奶。
是了,从南淮回来起,奕舟就没有吃到一口东西,水都没有喝上一口,也不知回来前是否有吃过,又怎能不饿?
我们两个一个未出阁的公主,一个未娶妻的王爷,哪里懂得这些。
只是可怜了我们的奕舟哦,要成为我俩的练手孩童了。
嬷嬷拿来了羊奶,我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着。
嬷嬷说奕舟现在不能只喝奶了,要吃些辅食,可以喝一些米粥,还有菜糊、肉沫。
我一个还未举行及笄礼的姑娘,现在要照顾一个一岁的小孩。
光是听着嬷嬷说的这些我便觉着头大。
喂好了奕舟,南淮把奕舟放在了自己床榻的里侧,避免他害怕哭闹。
我和嬷嬷出去后,嬷嬷把门关上,我就笑出了声。
嬷嬷不解地问我:「公主在笑什么?」
我想起刚刚的画面,又忍不住地笑:「我在笑南淮啊,你瞧他把奕舟放旁边,他也躺下后的模样,当真像他生出来的一样。」
嬷嬷无奈地看着我笑。
许是昨日太过操劳,今儿我倒是睡得沉些,导致奕舟醒了我都还没有醒。
午膳将至,我才洗漱穿戴好。
象征性地敲了几下南淮的门,我就直接推门而入了。
南淮怀里抱着奕舟,正在喂他吃一些鱼肉沫。
鱼刺被膳房仔细地剔除后,鱼肉蒸熟捻成沫,现下被南淮一点一点地喂给奕舟吃。
许是没什么味道,奕舟有些抗拒地砸吧砸吧嘴,满脸透露着「我不想吃」这几个大字。
南淮跟没看见一样,还絮絮叨叨道:「多吃鱼肉,鱼肉补得多。」
恍然间,我好像看见奕舟翻了个白眼。
12.
南淮这次的伤比以往要重上许多,虽未伤及筋骨。但浑身上下处处刀剑伤痕,也是养了两月才好了个大概。
母妃写信唤我回京,为我举行及笄礼。
淮安到底不是我的封地,自然是要回京准备及笄的。
月初我带着奕舟先一步回了京。
母妃早已在城门处等我。
下了车我就奔向了母妃的怀里。
母妃宠溺地摸着我的头发:「瞧你,如今都要及笄了,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爱撒娇。」
我用头在母妃怀里蹭了蹭:「不管祈安多大,都是母妃的心尖宠儿,祈安就是要跟母妃撒娇。」
母妃笑着替我捋了捋头发:「好好好。母妃自然也乐得祈安撒娇的。」
回宫后,我向膳房要了一碗羊奶喂给奕舟。
奕舟吃饱喝足后,我带去给母妃看。
母妃看见奕舟的第一眼都要吓个半死。
母妃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这?这是你生的?」紧接着又问,「你与谁生的?南淮?这孩子是你与南淮生的?」
我还没等制止母妃的想象,母妃突然起身。
她在屋中踱步走来走去:「这可如何是好,这孩子看起来一岁左右,怀胎十月,你如今十六岁,你岂不是十四岁就有了他?南淮这个坏东西,怎么下得去手的!」
我惊讶地望着母妃,她越说越离谱起来了:「母妃!这不是我生的!」
母妃更加难以接受了:「什么?!那这是谁生的?南淮在外面和人有了孩子?」
嗯嗯嗯???更离谱起来了。
我忍不住扶额:「母妃。这不是我的,也不是南淮的。」
母妃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哎哟,吓死我了。」
我和母妃说了奕舟的身世后,母妃心疼地把奕舟抱在怀里。
随后,我又与母妃说了这次回来还想做的一件事——给奕舟求皇姓。
母妃摸着奕舟的小脸蛋:「也好,你父皇爱民如子,会同意的。」
三日后,南淮紧随其后回京了。
母妃知道奕舟的来历后,更是喜欢得不得了,日日抱着奕舟,做什么都要陪着,倒也是为我和南淮减轻了负担。
南淮回来的夜里,如同小时候一样,瞧瞧潜入我的院中,敲着门。
南淮从怀中掏出了城南的炸酥肉:「给,这是前几年欠你的。给你补回来了。」
我开心地笑着接过炸酥肉,南淮也看着我笑着。
吃过炸酥肉后,南淮起身抓着我的手腕:「走,趁夜色朦胧,我们去放烟花。」
我有些犹豫:「放烟花?现在已经夜深了,母妃她们会发现的。」
南淮看着我担忧不由得觉着好笑:「不会的,带你去宫外放烟花。」
我点点头:「好。」
我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但也不是完全没做过。
但每次都是同南淮一起。
好似有南淮在,我什么事情都可以不用担忧,可以随心所欲地放肆。
这一刻看着手腕上抓着我的大手,好像这样抓一辈子也不错。
南淮把我带到了宫外不远处的府邸。
夜深人静,闯人府邸不好吧!
我拉住想要推门而进的南淮:「等下!这样不好吧?」
南淮纳闷地看着我:「有什么不好的?」
南淮再次抬起手要推开门,我也再一次地慢了下来。
我指了指门:「夜深人静,闯别人府邸放烟花不好吧!」
南淮听完哈哈大笑:「你在想什么呢!这是父皇命我给你置办的公主府。」
我尴尬地别过头不去看他:「唉!你怎么不早说。尴尬死我了。」
南淮搬来了梯子,让我爬到房顶上,他在下面点燃烟花也爬了上来。
夜晚的风有些凉,南淮将我揽入怀中。
我侧头看着南淮的眼睛,南淮也低头望着我的眼睛。
南淮的眼神里透露着隐忍和欲望,但隐忍更胜。
南淮羞得别过头,我也低下了头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