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臣冷冷打断她的话,“如果你说的是事实,我爸既决定把公司留给谢铮,我还要他的关系做什么?”
“你何必?”
“我的事你不是不会再管吗?”他居高临下望向暗夜内沈臻那张忽明忽暗的脸,语气内充满希翼的探寻。
她两脚脚踝前后站立,眼睛望向相对的两辆车,“谢兰臣,我觉得我们相对陌路最好。”
王叔接到谢兰臣时,偌大的桥边只有他一抹清冷背影,他背对马路站着,两手撑在冰冷的栏杆上,也不知在看什么,待到走近王叔才发现谢兰臣的眼里竟是毫无焦距,一片空洞和荒凉。
“三少?”
他扭过脸,唇线抿的很紧,王叔不安地再度开口,“三少,夫人还在家等您。”
“相对陌路。”他丢下四个字,这才迈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依云首府内,老远能看到灯火通明,李韵苓站在门口,围着一条枫叶红披肩,旁边的萧管家精神不好,挨着门随时有睡着的意思。
谢兰臣进入客厅,李韵苓让王叔和萧管家先去休息,她眼见谢兰臣大步往楼梯口去,“兰臣。”
“嗯。”
“我听王叔说电话是沈臻打的,你为什么还跟她在一起?”
谢兰臣步子只是停了下,他没有回答李韵苓的话,走上去不过几个台阶,李韵苓追到楼梯口,“还是非要眼睁睁看到他们联手害死你你才能不抱希望,兰臣,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么放不下!”
“是,我是放不下!”谢兰臣抄起挂在腕间的外套用力掷到地上,“所以你们谁都别管我!”
“你——”
急促脚步声后,二楼传来剧烈的甩门声。
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哪怕它会顺着指缝一点点流走,但能抓住的时候他不想主动松开,谢兰臣从来也没发现自己是个放不下的人,从何时开始的,他全部记不清。
李韵苓几乎整晚没睡,谢云峰去世后,她的精神变得很差,常常躺在床上会听到房门被人打开的声音。再加上堑堃的突然易主,谢铮母子高调在媒体前亮相都无异于在她身上泼了一盆脏水。
李韵苓要强一辈子,也争了一辈子,这口气哪里能咽得下去。
时钟一秒秒扫过,犹如指间流沙,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再加上谢兰臣现在的心思全然不在事业上,她更加焦心不安。
李韵苓披件外套走出房间,看到主卧的灯还亮着。
她走到门口轻叩门板,“兰臣?”
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方才他上楼时李韵苓闻到谢兰臣身上的满身酒味,她找来备用钥匙,一开,门竟没锁。
卧室内只靠近阳台的一盏灯被打开,看来谢兰臣是摸黑走进的房间,地上被碰倒的东西凌乱撒着,李韵苓在房间找了圈并未找到谢兰臣的身影。
“兰臣,兰臣?”她语气透出紧张,把更衣室和浴室来来回回找了个遍。
一阵冷风拂开室内干燥的温暖,深色调窗帘扬起一个环形的圈,尾部流苏几乎碰到床沿,这才又重重跌落回去。
李韵苓看到通往阳台的门开着。
才铺的地毯吸附掉她走向前的脚步声,李韵苓掀开窗帘走到阳台,找了圈,没看到人影。
她目光难掩失望,“到底在哪?”
两腿欲要收回,视线不期然扫过角落,她先是一怔,尔后用右手捂住了嘴。
李韵苓眼眶内一烫,那抹人影在眼中变得模糊。
她看到平日里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儿子,这会却躺在阴冷的阳台角落内,脸贴着旁边的落地窗,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则弯曲着,李韵苓擦去眼泪,她走过去蹲下身,“兰臣?”
她用力摇晃谢兰臣的肩膀,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我们谢家的孩子怎么能变成这样?”李韵苓膝盖跪在谢兰臣身边,说不尽的酸楚和心疼。谁都知道谢三少是她手心里的至宝,如今却被残酷的现实折磨得体无完肤。
萧管家听闻动静来到房间,帮着李韵苓这才将谢兰臣扶进屋内。
“萧管家,你去打盆热水。”
“好。”
谢兰臣手脚冰凉,脸也冻成灰青色,李韵苓帮他盖好被子,折腾到后半夜也不敢离开,她让萧管家先去休息,自己则睡到沙发上。
谢兰臣翌日醒来,也记不清昨晚自己是睡在阳台上的。
他睁开眼,伸手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李韵苓听到动静忙起身走去,“兰臣,你醒了。”
“妈,你怎么在这?”谢兰臣轻拍额头坐起来,看到李韵苓神色疲倦,“你整晚都在我房间?”
李韵苓一晚没睡好,声音嘶哑,“兰臣,真的还放不下吗?”
谢兰臣额前的碎发遮去他眼里的疲惫,李韵苓叹口气,“兰臣,妈妈这时候比你还要痛苦,或许谢铮说得对,你爸爱的人是她,而非我。”
“妈!”
“明明知道他是你爸在外面的私生子,我却还要努力做到宽容大度,每次看到他,我心里何尝不是有一根刺呢?但我忍了这么多年,我不是输给谢铮,而是输给了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李韵苓嗓音哽咽,扬起脸把委屈和羞辱压回去。
谢兰臣掀开被子下床,伸手揽住李韵苓的肩膀,“没事,你还有我在。”
“兰臣,你不能垮,要是连你都自暴自弃了,我还能指望谁?”
“对不起。”他没想过放弃,不经意流露出的痛苦却让最亲的人惶恐,谢兰臣掩起剩余的难受,或许他也要学会如何戴着面具做人。
“去洗漱吧,吃过早饭我们去看你爸。”
一早,谢嵘也赶过来,王叔开车去往墓园,李韵苓望着身边的两个儿子,“不要怪你们爸,我始终坚信遗嘱的事不是他的意思。”
谢嵘在旁安慰几句,谢兰臣则自始至终出神地望向窗外。
清晨的墓园内薄雾未散,王叔帮忙将准备上坟的东西从后备箱拿出来,今天雾气很大,几乎看不清十几米外的东西,没走几步路,肩上和头发都凝结了雾水,李韵苓在谢兰臣和谢嵘的陪伴下走向谢云峰的墓。
这是谢云峰生前自己挑选的风水宝地,两个儿子站在李韵苓身后。
她也不忍让他们看见自己眼里的悲伤。
谢嵘一贯嬉皮笑脸的神色也变得尤为肃穆,整座墓园内除了他们不见任何人影,空寂凋零地令人悚然心惊。但都是至亲的人埋在这,哪里还有时间去感觉害怕。
谢兰臣目光平视,由于大雾的原因,他看不清墓碑上谢云峰的照片,但他能想象得出来父亲的模样,谢云峰对他从来都要比谢铮和谢嵘更为严苛。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李韵苓猝然扬声,嗓音的尖利几乎划破这好不容易宁静的天空,谢兰臣和谢嵘大步上前,“妈!”
“不可能的,怎么可以这样?”
“妈,”谢兰臣以为李韵苓还在为遗产的事伤神,“别这样。”
李韵苓用力推开谢兰臣,却是朝前扑去,她手指失控的去抠挖上面的字体,谢兰臣一看,整张脸瞬时铁青。
谢云峰下葬的是双人墓穴,黑色墓碑原本应该空白的地方却被提前刻了名字。
这个位子,无异是该留给李韵苓百年后。
李韵苓修剪整齐的指甲硬生生剥落,指尖磨出殷红的血。
谢嵘仔细一看,墓碑上刻着的竟是赵澜的名字。“怎么会这样?”
“很简单,这也是爸的意思。”谢铮的声音突然自身后扬起。
第57章 坠落地狱,失去 3
谢兰臣回头,看到谢铮搀着赵澜站在不远处,赵澜依旧是神色悲痛的样子,谢铮眼神清冽,目光冷冷瞥向那块墓碑,“他死前没能和我妈常在一起,死后,他一把骨灰留给她很正常。”
“大哥!”谢嵘松开扶住李韵苓的手,他冲上前质问,“你怎么能擅自这样做?这必须要经过家属同意才可以!”
谢铮扬起冷笑,“我是谢家长子,我有权决定。”
李韵苓沾血的手指紧握起,看着墓碑上的血痕划出道道狰狞,黑色的碑面反射出她因极力隐忍而泛红的眼眶。
谢嵘年轻气盛,一把抓住谢铮的领子要挥拳。
“谢嵘!”李韵苓背身阻止他,“别在你爸跟前闹,让他走得走得不能安生。”
“可是,妈——”
谢兰臣立在碑前,李韵苓安静的给谢云峰上完香,手指的疼痛提醒着她方才的失控,待一切结束,她这才起身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