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只是想,想说谢谢。”
贺司屿执着古籍的手一顿,口吻平淡:“于湛是昆仑仙宗的弟子,查清他的死因是本尊分内之事,与你无关。”
盛芜霏嘴角僵住,有些窘迫。
贺司屿翻了一页,却也没有看进去一个字。
殿内一时只剩贺司屿的翻书声。
踌躇了片刻,盛芜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迟疑着:“师尊,您的情毒可解了,如沁她真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贺司屿心底忽然涌上一丝怒意。
他根本不需要情花。
也不需要她为他做到如此境地。
“本尊的事何须你来管。”
“我……”
“还不出去!”贺司屿眼神如冰刺向盛芜霏,将她的话狠狠地噎了回去。
盛芜霏中才燃起的一丝光亮又渐渐暗了。
她落寞地转过身,静静退了出去。
走到离浮翎殿十几丈外,盛芜霏才停下,遥望那殿内还在看书的贺司屿。
又站了一会儿,盛芜霏正准备离开,却见兰如沁的身影忽然从林间闪过,居然是去往被封了的后山。
盛芜霏皱了皱眉,抬脚跟了上去。
见兰如沁熟练的打开后山结界,越跟,盛芜霏心里越疑惑。
直至思过崖,兰如沁停下了脚步。
盛芜霏息敛气紧紧靠在树干上,眼前的一幕震的她眸子瞬时紧缩。
还未等她细听,刹间,随着后脑一阵剧痛,眼前的一切陡然变成黑暗。
再次醒来,盛芜霏痛吟出声,耳边风声呼啸,吹得她清醒过来。
睁眼一看,才发现她和兰如沁都被法术束缚在思过崖边。
离她们几丈外,是持剑而立的贺司屿。
一个黑衣男子突然出现,身上的魔气压得盛芜霏呼吸一滞。
是魔族!
那黑衣魔族瞥了眼盛芜霏,目光如刃挥向几丈外的贺司屿:“贺司屿,你坏我法阵,我便拿你弟子的命祭阵,不过……”
他血眸一眯,勾起一个玩味的笑:“我也只要一条命,就看你不要谁的命了。”
黑衣魔族话音刚落,兰如沁就噙着泪扬起一个笑容,眼神眷恋温柔:“师父,你救师姐吧,能做你的徒弟,能差点成为你的仙侣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盛芜霏心里着急万分,想起晕倒前在后山看见兰如沁魔化的一幕,急切地要告诉贺司屿。
可她连嘴都张不开,全身都被禁锢住了。
贺司屿眼神凛如寒冰:“小小魔族也妄想威胁本尊。”
他看向左边一直都不出声的盛芜霏,又看向右边深明大义的兰如沁,眸子一暗。
“贺司屿,这身后便是思过崖,你选了一个,另一个自然是活不成了。”黑衣魔族有意无意地扯着兰如沁,将她往后带。
“是吗?”贺司屿冷嗤一声,掩与袖中的手开始缓缓凝气,他目光停在兰如沁身上再未离开。
盛芜霏眼睫微颤,失落如潮水涌上心口,甚至压过着急。
师尊要放弃她吗?
“放了如沁。”
下一秒,她听见贺司屿毫不犹豫的如此说。
似一把匕首穿心而过,盛芜霏。
“师父……”兰如沁眼睫一颤,“救师姐吧,我真的没关系。”
“她吗?”黑衣魔族看了兰如沁一眼,邪笑一声猛地将她往前一推。
兰如沁往身侧一倒,将黑衣魔族遮了个严严实实。
贺司屿一惊,忙收回掌中蓄势待发的法剑。
“后会有期!”
黑衣魔族化作一股黑烟消失。
盛芜霏只觉被人猛地一撞,整个人都向后仰去。
“盛芜霏——!“
贺司屿瞳孔骤然一缩,奋力飞去却只抓住了盛芜霏几缕黑发。
盛芜霏眷恋地看着崖上的贺司屿,扯了扯嘴角,她扬起一个笑容。
“师尊,保重。”
纵然在你心里,我终究比不上兰如沁,只要你好,我大约死也是开心的。
贺司屿欲纵身跳下去救盛芜霏,却被身后的兰如沁死死抱住。
“师父,你不能去!思过崖下的罡风可是能让人粉身碎骨的!您救不了她了!”
贺司屿身形一怔,微张的薄唇颤了颤。
崖下的寒气似是侵入了他的心,紧缩的瞳孔中还残存着盛芜霏那苍白的笑。
贺司屿木讷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心骤然一抽。
他没有抓住盛芜霏。
贺司屿紧握着的拳青筋凸起,心中恍然升起尖锐的痛。
崖下的风声却似雷鸣,盛芜霏垂直坠入那如旋涡般的罡风。
历经血海,她本以为世间已没什么她不能忍受的痛苦了,但这罡风却胜过血海千倍。
每一道罡风都似利刃,割开她的血肉,粉碎她的骨头。
这便是粉身碎骨的滋味吗?
意识湮灭那一刻,她如此想到。
思过崖底。
千年来第一次有人活着坠到了崖底,即便坠入的人已经满身是血更似一滩烂泥,仍然像在寂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
掀起了一圈涟漪,也唤醒了沉睡千年的魔尊沧溟。
盛芜霏的意识早已一片黑暗,只有一道荧光护在她胸口,保存着她仅剩的呼吸。
“太有趣了!”
一个充满邪气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脑海响起。
是谁?
“身中极寒之毒、血海死气,又受罡风的粉身碎骨,你还想活?”
这声音缥缈至极,盛芜霏只讶异自己居然还活着。
但随即,她嚅动着吐出一字:“想……”
活着,她还有机会见到贺司屿。
又是一阵邪魅又放肆的笑声:“好,我让你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