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晚顿时有些心虚。
早知道杂志社会在背后阴她一把，那天她就应该坦白从宽的。
但是现在，她也只能弱弱的说：“是，但是那天事急从权，实在没有更合适的替换衣服了，而且我也没有想到，杂志社会坑我，毕竟画了玫瑰之后，那个照片一点都不暴露的……”
云意晚越解释越心虚，顾敬臣只问了一句：“我记得，那天给你留足了说话的时间。”
他这话一出，云意晚就更加心虚了。
的确，那天云意晚有很多机会可以解释的，但是她都没有解释。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眼下她也只能替自己辩解：“我本来以为不会有事儿的，只是……”
话没有说完，就听顾敬臣语气淡漠的问她：“那个衣服是你自己穿的，没有人逼你对吧？”
云意晚咬了咬唇，回答了一个“是。”
顾敬臣的手指在栏杆上敲了敲，发出轻微的声响，云意晚却听的心惊胆战。
听得顾敬臣继续问她：“那照片也是你自己拍的，没有人逼你对吧？”
云意晚再次回答：“是。”
顾敬臣嗤了一声，下了结论：“衣服是你自己穿的，照片是你自己拍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云意晚只得说：“没有。”
她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毕竟当时也是存了侥幸心理，虽然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地步，但当时她第一反应就是瞒着顾敬臣，这也是无可辩驳的。
云意晚还想解释，顾敬臣已经挂了电话。
云意晚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里，她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唉声叹了一口气。
……
徐岚没多久就回来了。
杂志社一口咬定这样的效果会更好，再加上当时他们的合同里面也没有出现类似的条款，所以云意晚只能吃了这个暗亏。
徐岚在跟杂志社进行进一步的协商和沟通，眼下还没结果，她到底担心云意晚这边，先赶回来看她。
一进门，就看到云意晚一脸的气闷和担忧，她顿时觉得不好，小心翼翼的问：“小顾总说什么了？”
眼下顾敬臣还没有给徐岚打电话，但是看云意晚这模样，就知道结果恐怕不太好。
云意晚抿了抿唇，把顾敬臣的话说了，末了又说：“岚姐，我觉得我搞砸了。”
她这次是真的没想要越顾敬臣的底线，也尽力解释了，可是好像亡羊补牢也晚了。
徐岚对此也没什么好办法，毕竟顾敬臣的脾气，除了一个云意晚是例外，其他人说话都不作数。
她想了想，轻声说：“你先试着安抚小顾总，其他的事情暂时交给我。”
说是要安抚，但云意晚发的消息石沉大海，顾敬臣压根没有回复她。
只是云意晚不知道，顾敬臣不回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生气而不理会她，而是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看手机。
“之前我就警告过你，娱乐圈的女人有几个是干净的？”
顾远明泡了一壶茶，给顾敬臣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自己慢悠悠的抿了一口，才又继续说：“玩鹰的还能被鹰啄了眼呢，别以为人是你养着的，你就能全盘掌控。当初不听我的，现在看到后果了？”
顾敬臣捧着茶杯，手指蜷缩了一下，才说：“这事情有猫腻，我会查清楚的。”
云意晚胆子虽然大，但也没有大到这种地步，顾敬臣知道她今天没撒谎。
当时挂电话，是要让她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但眼下对于爷爷的话，他第一反应还是反驳：“况且，我养的人干不干净，我是清楚的。”
电话里对云意晚说的凶狠，这会儿在顾远明的面前，他倒是维护着。
顾远明看了他一眼，神情闲适：“这么护着人，怎么，你还想把她领进家门来？”
他声音还带着点调侃，但是话中的意思就没有那么友好了。
对于这话，顾敬臣难得沉默了一下，才说：“没有。”
话说的不算硬气，顾远明一眼就看穿了。
毕竟顾敬臣是他养大的，哪儿看不出他的心思？
顾远明把茶杯放在桌上，这次语气倒是不闲适了，神情淡漠的说了一句：“你要是有朝一日真敢把她领进家门，我第一件事儿就是打断你的腿。”
顾远明态度表明的干脆利落：“这种人上不得台面，更进不了我顾家的门。”
顾远明这话说的狠，顾敬臣难得问了一句：“那爷爷觉得，什么样的人进得了顾家的门？”
他明知故问，顾远明哼了一声才开口：“当然是小雪这样的，门当户对，才适合进我们家的门。”
他对于想要齐蓝雪做孙媳妇的想法，从来都没有掩饰过，眼下更是直截了当告诉顾敬臣。
他所看中的儿媳妇，是齐蓝雪。
不止是因为她的懂事儿，还因为对方是天盛药业的千金。
门当户对。
这四个字，让顾敬臣的神情暗沉，他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把杯中的茶水一口喝干。
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当年，我母亲也是门当户对。”
可是她死了。
后面那句话虽然顾敬臣没有说，但顾远明却听懂了。
顾远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凝视着顾敬臣，问他：“你是在记恨爷爷吗？”
他声音说得轻，但语气却很重。
顾敬臣摇了摇头：“没有。”
他没有记恨顾远明，只是突然想起来柳玫。
他的生母。
八岁那年，他亲眼看着母亲抑郁症跳楼自杀，死在了自己眼前。
死之后，他见过她的日记本，里面一笔一划全是恨。
她恨顾家，恨自己，也恨顾敬臣。
所有人都觉得，作为母亲的角色，她一定把孩子爱到了骨子里。
但顾敬臣清楚地知道，母亲不爱他，她恨他。
在她死之前，顾敬臣的记忆里关于她的，都不算太好。
拜顾连恒这个亲爹在外面胡作非为所赐，母亲生了他之后，就得了抑郁症。
他小时候记得最多的，就是柳玫在砸东西，或者歇斯底里的吼叫。
偶尔她情绪好的时候，会抱着他哭。
但顾敬臣记忆最深的，却是她为数不多的笑。
她最后一次笑，是在她死的那一天。
她难得的跟顾敬臣说了对不起，还抱了他。
顾敬臣永远忘不掉，他走之前，看到夕阳落在她身上。
瘦弱的女人仿佛风一吹就能刮跑，她穿了一身白衣，干干净净的颜色。
残阳层叠渲染，她脸上染了点金光，女人的表情温柔。
她张开双手，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当时顾敬臣不懂。
可后来，他才想明白。
她是在拥抱自由。
她遗失已久的自由。
死亡对她来说，是解脱，是自由。
顾远明被顾敬臣的神情吓到，半天没有说话。
明明是平静的，可那一双眼里，却像是铺陈了浓重的墨色。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恍惚想起，顾敬臣的相貌，跟他的生母是很像的。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
良久，顾远明才轻声开口：“她的死是意外，是家里仆人没看好。”
生了顾敬臣之后，柳玫的状况一天比一天不好，但家里不忍心把她送疗养院，请了仆人看着她。
那天出事，是因为她难得状态好，还跟顾敬臣说了话。
仆人想着小少爷在，放松了警惕出去拿东西。
谁知道顾敬臣才从房间出来，她就跳楼自杀了。
仆人目睹了那一切，吓到话都不会说，好半天才想起来打120。
可一切都晚了。
顾远明像是解释似的，事实上这话他说过许多次。
但顾敬臣这一次，只是轻声问了一句：“是意外吗？”
可是，她本来不用死的。
如果，不是生下他的话。
顾家和柳家门当户对，经不起离异的丑闻。
顾连恒在外花天酒地，柳玫被困在牢笼里不得挣脱。
她离不了婚，更求不得自由。
就连出去，都成了奢望。
一个好好地人，被逼成了鬼。
后来，她就真的做了鬼。
柳玫死后，顾敬臣曾经去质问过柳家的人：“为什么不让她走？”
他那时候渐渐大了些，知道家里的龌龊事情，更为母亲不值。
可他们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总要为了你着想呀，你是她的儿子，她要为你负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