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仙乐宫。
沐涵舒疲累的靠着床榻，手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满眼复杂。
北太帝君，三千年一更替，如今已是当任的最后一载。
而自己，在陪伴了他两千九百多年之后，也终于成了他的女人，并且还有了孩子。
这本该是开心之事，可沐涵舒却如何都笑不出来。
自从上次仙医查出她有孕，她已有四月未曾见过季华宁了！
日不见君，思之如狂。
可沐涵舒不敢去见，因为她知道，季华宁心悦之人，并非自己！
苦涩翻涌，她紧攥着手，想将那情绪压下。
“娘娘，你快看，外面好美，定是帝君为庆贺您腹中孩子出生所布置！”仙婢阿满的声音传来，殿门也被推开。
与此同时，一阵奇花香顺着敞开的门涌了进来，沁人心脾！
沐涵舒愣了下，起身扶着笨重的身子，一步步走到殿门口。
只见桃止仙山上的千里桃园，一夕间幻化成无尽琼花，美不胜收！
这般神力，唯一人能办到！
北太帝君——季华宁！
沐涵舒看着这一幕，眼中蒙上层光亮。
这些日子所有的踌躇自卑，在这一刻化为了虚无：“去将我为帝君亲手绣制的金丝战袍取来，我要去见他！”
小满应声而去。
沐涵舒伸出手接着漫天飞舞的琼花，嘴角慢慢扬起丝丝的笑。
……
九宫殿。
阿满搀扶着沐涵舒，一路走来，两人肩头沾了不少琼花。
殿门前，阿满退下。
沐涵舒捧着战袍，正要扣门，就听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瑶，本君已让桃止山开遍琼花，你为何还不醒？”
沐涵舒一僵，手中的战袍连着托盘一起摔在地上。
声音脆响，却抵不过她心碎的巨响。
她怔怔的看着禁闭的殿门，喉间一阵梗塞，可下一刻，沐涵舒便扶着不宜动作的身子弯腰去捡那战袍。
这是她亲手所制，针针线线俱是自己对季华宁的情。
可现在，却格外的讽刺。
就在她弯腰那一瞬，殿门从里面打开，玉冠墨发的男人从中而出。
季华宁淡漠扫过沐涵舒，目光落在地上的战袍，皱眉开口：“谁准你来的？！”
沐涵舒动作一僵，腹部挤压的有些喘不过气，可她还是慢慢将衣服拾了起来。
“帝君，这是我亲手所绣。”说着，她将战袍呈到了季华宁眼前，眼底一闪而过的期待。
可季华宁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声音寒凉：“下人之事，你做的倒是尽心！”
闻言，沐涵舒心凉了瞬，捧着衣袍的手不自觉收紧。
自己不过是桃止仙山一颗梧桐小妖，遭逢雷劫之时被季华宁所救。
自此倾心，往后两千九百多年，她便一直跟在他身后。
可不知怎的，明明以前从未觉得孤寂，近来四月，她却觉得日子冗长，无止无歇……
再加上怀有身孕，不比以前能追随季华宁身边，沐涵舒便只能寻些事做，打发这无尽的孤寂。
“帝君，我……”
沐涵舒刚要说什么，殿内却传来医仙的声音：“帝君，花界琼花上神醒了！”
而后，季华宁便头也不回的进了殿，未看她一眼。
沐涵舒定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许久，默默抬步跟了进去。
殿内。
季华宁怀抱着一女子，声音中满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阿瑶，你终于醒了！”
冰棺之中，梳着云鬓的女子面色苍白，口中轻唤：“阿宸。”
沐涵舒一步步地朝着两人走近，她看着女子的面容，心口像是被一巨石砸中，痛不可言。
自己这面容，是季华宁亲手所化。
而如今季华宁怀中那女子的面容，同她……一般无二！
第二章去人界
沐涵舒浑噩的走出九宫殿，一路上的琼花香气似是毒药般，让她呼吸困难，步履维艰。
她胸口一阵闷痛，想要抬手捂住，以为能让自己好受些。
可看见手中的衣袍，心内更是一片绞痛。
沐涵舒从不善织绣，缝制这战袍，她花了三四个月时间。
期间手被针扎无数次次，可她都不觉得痛。
但如今，她一想起琼花上神的样貌，就心如刀割。
回到仙乐宫。
沐涵舒看着铜镜，目光细细描摹着自己的样貌。
或者说，是琼花上神的样貌！
良久，她才拿起一支桃花簪插进乌黑的云鬓。
……
夜色沉沉。
季华宁来到仙乐宫，看着对镜一遍遍攒花的沐涵舒，眼底满是不耐。
“明日起，你便离开桃止仙山。”
沐涵舒抬起的手僵住，看着铜镜中他不甚清晰的面容：“那我又该去何处？”
“人间。阿瑶不喜欢见到你这张脸。”季华宁语气淡淡。
沐涵舒眸色微颤，抑不住心中的苦：“帝君可是忘了，我的脸是您给的。”
如今，倒是成了她的错！
多可笑，自己跟在季华宁身边两千九百多年，如今才知她不过一替身而已。
沐涵舒悲楚的神色如针扎进季华宁的心头，他不由心觉烦乱。
“两千九百年前，本君便是要娶阿瑶为帝妃，奈何当时上古凶兽玃如在寒渊谷乱世，阿瑶舍生相救陷入沉睡，如今她醒来，如今本君定不会负她。”
他绝不会辜负琼花上神，所以就要辜负自己和还未出世的孩儿？
沐涵舒转过身看向季华宁，男人一如当时初见般伟岸夺目。
可为何，自己却不想当初那般欣喜，反而痛到窒息！
这是沐涵舒第一次听季华宁提及他的过往。
曾经她无比想要知晓，可现在真的听见了，却觉得如鲠在喉，上下不得。
沐涵舒垂眸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哑声开口：“我有孕在身，若是去了人间，怕是会对孩儿有影响。”
“不重要，本君只要阿瑶如意。”
沐涵舒听着他深情如许，却只觉得薄凉。
人间灵气稀薄，她怀得是仙胎，怎会没影响？
季华宁在乎他的阿瑶，却丝毫不顾他们孩儿的生死！
沐涵舒紧掐着掌心，想要说些什么求他改变主意。
可季华宁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扔下最后一句话，扬长而去。
“明日便离开，记住你当初说的话，别惹本君不快。”
沐涵舒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眶滚落。
当初季华宁救她，救命之恩无以回报……
她便许诺一生都跟着他，听他的话！
如今……
枯坐了整夜，沐涵舒终究没再等来季华宁。
阿满含泪送沐涵舒入凡间。
一路上，沐涵舒只见桃止仙山挂满了红绸，九宫殿一派喜气，连周天都泛着彩霞。
沐涵舒大概猜到了什么，可还是觉得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她掐紧了手上的包袱，加快了步子。
可这时，不远处传来宫婢的说话声还是涌进了她耳中。
“帝君要娶花界上神琼花仙子了，听闻其美若天仙，真想一睹风采。”
